十七年前,赖久第一次进入鵼之森,遇到了他。
赖久说我是源氏的武士我是来杀鵼的我不是小孩子。他先是很淡的笑然后提起右手放在耳朵上方的头发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了更加明显的轮廓,他说回去吧你还不够看。他抓起八岁的赖久用手扶着赖久一侧的脸颊说哼,你这孩子的表情还真冷淡。然后他摇身一变露出了精灵般尖尖的耳朵和动物般野性锐利的眼神,等你个子跟我至少一般高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原来他就是鵼。那传说中的可怕妖怪,那传说中听到他的哭声就会生病的残暴生物。
竟是这个模样吗。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呢。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冥冥中的一根线,牵着赖久和他。只不过,不知这根线能把他们的关系维系到什么时候。
于是赖久一次又一次地找他较量然后一次又一次被他无情地打倒。一回赖久趁他不备正要从背后偷袭,就在偷袭将要成功的时候,他却突然展开翅膀,其实我很想用优雅这个词来形容地飞了起来,翩若惊鸿。赖久说竟然飞到天上去太卑鄙了他说从背后偷袭别人的家伙还有脸说这种话,然后他说我来帮你吧然后赖久连不用都没说完就一头扎进了水里。“真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的家伙”,他笑得很温暖。
不知不觉间,赖久的目的就从原来的要杀了鵼微妙的变为了要打倒他。赖久依然不放弃的去找他较量,而他依然调侃的称赞赖久哇啊,你又长高了。如果这算是称赞的话。
鵼这种生物啊,可是既强又专横呢。
赖久妖怪妖怪的喊来喊去终于惹怒了他,他现出了原形。看上去高贵而且强大。不久之后他又变了回来。变回了那个一脸傲气,头发长而柔软,我把它们想象成银白色的,眉毛由下向上挑起,眼睛细长,除了尖尖的耳朵外貌和人类无异的,赖久熟悉的他。他说自太古时起鵼一族就和这片土地的神共存,他说鵼是比任何生物都要高贵的物种。
他说这森利里只剩他这一头了。
两年后赖久随父母远迁京都,带着零胜利的纪录和几乎是与他一起度过的童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杳无音信。
线断了。
十七年后二十岁的赖久成了八叶之一,出落得越发英俊挺拔,也蓄了和他相似的长发,我把它们想象成黑色。十七年后十二年前那只鵼之森中唯一的一头鵼出现在赖久面前,只是,优雅不再。他绑架了神子,告诉赖久如果想救她就来到这座山的山顶。
童年时最亲密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就这样相遇了。兵戎相见。
水野你到底要干吗。
像小时候一样,在森林中,赖久边走边寻找他,只是,目的截然不同。然后他出现在赖久面前,以鵼的模样。不,这不是鵼,以前那只高贵强大的鵼哪去了?鵼才不是这种面部狰狞形态丑陋的怪物。
不见了,都不见了。从赖久离开的那天起,一切就都不见了。
在和他的厮打中赖久想起小时候的豪言壮语。
——下次见面时绝对要变强。
——总有一天我绝对要赢你!
“鵼,你是不是,变弱了。”
他低下头没说话,他再也伪装不了了。
我还以为再也无法跟你见面了。
你的表情还是一样冷淡。
那幅模样是因为鬼的诅咒。
他们把针插在我身上。
他很吃力的变成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样子,大口喘着气。他不想让赖久看到自己那般丑陋的模样。他把头轻轻靠在赖久的肩膀上,说着这些话。他们的距离很近,彼此的喘息和心跳都相印。他眼帘低垂,表情很淡。
然后他说赖久,由你来杀了这只鵼吧。
最后赖久还是为了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女孩杀了这头陪伴了他几年的鵼。这鵼之森中唯一的一头鵼。
他们纠缠时上方出现了十七年前的赖久和十七年前的他。赖久似乎在生气地大声说着什么而他只是笑得很温柔。十七年前他们一起嬉笑打闹,十七年后命运跟他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水野你到底要干吗!
最后他笑了。他睡得安详。一如十七年前。
赖久回到了神子身边。“对不起……请暂时不要看我。拜托您。”
赖久没有泪流满面,可是悲伤明明清晰的豪发毕现。
他杀了他他心里非常难过,他死在他手里他奢求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