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世
最残酷,也是最温柔的梦魇……
长达七世的禁锢何时才能解脱…………
情感的枷锁要何时才能打破……
谁入了谁的轮回,
谁承载了谁的心,
谁又能保证,七世后触得了你的容眉。
Yue Hua
*~~~ 月 华 ~~~*
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是什么......
是和最喜欢的人一起,看最美丽的风景.....
最美丽的风景又是什么......
是寒夜里逝樱下,降落在你的霜笛上清辉流倾的月华......
我叫月华,是一名杀手。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师傅的逼迫下艰辛而严格地训练。常常带着疲惫到凝固的伤痕,安静地坐在凛冽的山顶听飞鸟悲鸣。岚辉下群鸟刺空,有寂寞的悲伤横扫而过。阁院的桂桅古树花开,叶落,花谢,叶繁……直至枯韧桀骜地划破云层,裂开一道又一道透明的伤痕……
我几乎没有家世的任何印象。模糊地过去,只有阴暗的院落和孤寂的大雪,如同漫天飞柳般的樱花,明亮但却冷清。于是一日一日,它总会在梦境里不断重复。师傅告诉我,我之所以对冷月下不断凋零在冰澈的溪涧中漂泊的落樱有种熟悉的爱暖,那是因为我就诞生在初春里。清脆的哭声震落了源源不断盛开的灿烂樱花,它们在干净的月光下,全部碎成晶莹的涟漪,翩然流淌在覆涌的雪地。
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他在讲述这些时,眼神总是略带忧伤,凝望向遥远的落雪尽头,坠满了飘忽不定的寞魄。我站在不远处,默默与风擦肩而过。看他独伫的高崖,空荡荡的寒风吹扬起和袍和长发,刚毅挺拔。
师傅是最优秀的杀手,并且为新月组效劳。虽然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我说,但我知道。仅凭阁院外每天不同时刻不同人数不同面孔的杀手前来叩拜。
新月组是显赫一时的杀手组织,拥有极为精良的暗杀武器和人才。他们有着可以高兴就杀人,不爽就灭城的危险。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整个社会恐怖的源头。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当今执政们之间争夺名利的工具罢了。
师傅对我近乎憎恨的苛刻,这一点却是他表达疼宠的方式。每天的训练我都会不堪负累至倒下,看鲜血放肆从口中越涌,浸染的樱花顺着溪流在眼前潺潺漂逝……师傅的嘴角此时总是会带上满意的冷色,我听见他对我说,月华,你会变成最优秀的我……大雾瞬间弥漫,他的声音在冷漠的泉水声中一晃即逝……
除了我,师傅还有一班徒弟。他们都是无可挑剔的杀手,行于夜色,出招于无形。每当他们完成任务顺利归来时。师傅的脸上便舒展开难得的笑容,然后慢慢回过头,厚重的寒意和压迫感直逼身后面无表情的我。我能读懂他眼里残酷的笑影,月华,我要你超越他们,成为合格的杀手,最优秀的杀手……
我依旧沉默。
只能沉默。
qingdi
*~~~ 清 笛 ~~~*
周身飘散着撕裂的花香。你的笑容总是单纯而忧伤,映照着明亮的月光。
你说冷夜里悠扬的旋律如同凉风中飞鸟簌簌落下的羽毛,覆盖着暗夜最纯粹的星辉。
但你是否知道,我所吹奏的清笛能够樱舞绝华,全是因为你认真的瞳仁,驱走了其中寂寞的精魂……
我叫清笛,是一名护刃。
我注定不能逃避这世界征乱的羁绊。我的父亲原本是国家的政治官,在一次政局斗争中被敌政党盯上,当晚被派来的杀手灭族。
那是太久的曾经,时间早已把记忆的伤痕掩埋得更深。剩下那阴郁的夜色,母亲慌张地抱着年幼的我冲到了后院。我紧紧地抓住她的和服,温暖而厚实。身后的武器拼斗的杀朔声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悲壮。我知道,那只是父亲和守卫武士所做的最后一点抵抗。为了……让我……他们唯一的少主能够活下来……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天空降下纷纷扬扬的大雪,那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一片一片,落满了整个京都。脸上有湿漉的炽热。我抬起头,看见母亲苍白的面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猩红的血液从嘴角汹涌而出,滴落在我纯白色袖袍上,荡漾开来……
……妖冶也是悲哀的色彩……
母亲还是坚持到把我送出阁院,然后扑倒在门后恢弘的殿柱前。我看见她的发簪在空中断裂,晶莹的长发如同水银瀑泻而下。积雪上母亲泪迹划过的地方,鲜血迅速填充。她至死未闭的双瞳,清亮不屈。我能听见她生前没说完的话。
……昭炙清笛……活下……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弦之苍组……
我站在火光砥天的家园前,散发着血腥味道的暗红布满深郁的京都上空,看着飞溅在废墟上的火星,渐渐将一切吞没。苍茫的雪依然在落,惟独包裹不了这肆意的大火。我走上去,默默蹲下,手伸入明媚的火焰中,轻轻把母亲干净的眼眸拂下。泪滴在火丛里,发出呲咧的声响。
悲伤……
怨恨……
我听见头顶盘旋的飞鸟悲鸣声声嘶哑,割裂苍空。喉咙深处不断涌现破裂的伤痛,穿膛而出。大雪恍惚飘落,覆没……
从此只剩下我一个人。
从此只许仇恨。
Yue Hua
*~~~ 月 华 ~~~*
师傅说我可以结束训练了,其实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一个人动武的理由可以多种多样。但作为杀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虽然很早的时候就见惯了人血。可是当亲自用剑刺破他们的肤肉,鲜血喷涌外流时,我的手便会止不住的颤抖,没有办法再刺得更深,没有办法给他们最后一击,也没有办法……结束……他们的痛苦……
师傅愤怒又失望,我可以算是一个最失败的杀手 ,因为我具备身为杀手最忌讳的弱点,那就是善良。所以每当一起行动时,兄长们总是帮我把目标痛快地了断,防止我受罚。于是一次又一次,我在同伴的保护下,迷惘地站在高地,大雪如同扬花般飘落,落满我飞束的长发以及洁白的和袍。凛冽的风从锋利的刀面上刮过,裂成二流。
目标在我们的攻御下如同乖巧的雪兔,大片的积雪蔓延着凝固的红色。人们不可抵抗地匍匐在地上,哀求声不断。然后一句吵死了,他们的人头滚落。血潺潺流过脚下,漫着四溢的雾气。
日子一天天地重复,所有人乐此不疲……
最后一次任务,也是我唯一觉得悲壮的厮杀——灭昭炙一族。
熊熊火势带着将一切焚烬的威慑,诡异而毒魅的华姿,跳跃在每个人的和袍上。昭炙家族似乎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杀朔声如同锐利的风刃割划面颊,绝望却又坚强如最坚固的黑央石。守卫武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面不改色。身后的火焰夹杂着明媚的星粒,顺着平地刮起的风,让他们的战服在空中坚毅地飞扬。火光里,昭炙族面对死亡平静到异常。
我看着他们,沉默。
你还是决定不出手吗。师傅头一次在我们行动的时候出现。此刻他站在我的身后,冷冷的问。
我摇头。
以你的能力杀了他们只是几秒的事,可你却让兄长们代斩。
我还是沉默。
……月华,你要怎样才能长大。杀手……本来就只有杀人啊……师傅刚毅而凛傲的面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倔强地侧开头,突然说不出话。因为我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绕离杀场,向院落的后门奔跑。
我借口引开了师傅的视线,跟了上去……
血,美丽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了妖冶的花苋。是那女人的血液。我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纷扬如柳絮的雪花覆落在我们身上。
女人移动的非常缓慢,她中了毒镳,沾有杀手中最上等的毒草,常人两秒内即死,干净利落。可是她……难道插得不深。不,否则就不会流这么多的血。疑惑时我看见了她怀里紧护的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刹那间,先前发生的一切犹如倒退的梦境,回到了起点。
坚强杀朔的抵抗,自若不屈的怒宣,迎风赫立的战袍,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飞鸟破天的悲鸣……全是为了这个孩子吗?火势在身后迅速蔓延,可以清晰听见屋脊断裂坠入灰烬里的声音,卷起无数的火星……
女人口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倒在一步之隔的大门。温暖的血色在雪地上溶成纠绕不散的雾气。
我听见头顶飞鸟呜哭地徘徊,绝望提湃。男孩难过地呼唤,他叫,母亲,母亲……
大雪轰轰烈烈地落下,掩盖女人脸上温柔的笑容,她至死睁着清亮的眼睛,写满了慰寂的不放心。
我站在纷扬的大雪里,有种彻骨寒心的疼痛划过麻木的掌心,平生头一次尝到寒冷让我无法克制地颤抖。。母亲,究竟一种怎样的生物呢……昭炙一族又是怎样一个家族呢……如雪般高贵清傲的家族,为了保存血脉,不惜抵上千条性命,在肃冬刃风中拼死一战……
我们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有亲人的感觉一定很好吧,可他……那样的话,不就和我一样了……
我木然回首,鬼魅冲天的火光,有穿梭无常的银晃刀影。雪突然下的好大,大片大片伸向远方,连同忧伤。
我再看向那个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年纪,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世。华贵的银袍,坚强的俊美容貌,额前翻飞的发丝,黯紫色的瞳仁沉淀下深深浅浅大雪傲然覆没的寒气。远远观望,我以为他面无表情,却在不经意间,他伸出手指,伸入火里,轻轻地,缓缓地,抚平女人未闭的眼睛。
我惊讶地看着他停滞的手,静静在火中烧灼。他……怎么了……不痛吗……还是说,他内心某一处角落,比这现实的疼痛,更加真实……
他眼泪滴下,落在明净的火焰中,发出破裂的声响。
…………师傅,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一切都是我们的过错…………
前传:
~~~~* 月 华 *~~~~
你总是喜欢躺在赤樱林边寂寞的草坡上,以最完美的防御姿势,看漂浮不定的流云从头顶一晃而逝。你说那样子会有种安详的幸福,如同回到了干净明亮的最初。可长大之后你没有再静寥地等待,因为这个沾满污血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让自己的生活无忧地反复。
月华…… —— 月华……
四周全是乌黑的浓烟,滚烫的大火刺眼又焦灼,兹兹作响。眼前晃动的人影,明明看得清,却不能再靠近。
快点逃……快点逃……有一个声音艰难地冲我喊。
呜……余后迸裂的火丛里,只有清晰的哭声隐约传来。
把手给我。火的另一面浮现一张模糊又异常坚毅的脸,辉映着最闪耀的火光,那双手朝我伸来,摊开。温柔如同抓住了一把明亮的星粒,凝聚着全部温暖。
那张脸安静地凝望着我,眉星目剑,英气逼人,但总觉得在沉寂的表情下,似乎隐藏着如同海水一样深冗的悲伤在一明一晃,恍惚中有种错觉,这寂寞的疼忧在哪里见过……
喂,月华,月华。喂,我说你还要睡到何年何月啊!
倦怠地睁开眼,模糊的四周有黑影在月光下如水倾泻而下。几乎没有思考,我迅速抽出身下的亟宸刀朝黑影刺去。尖锐的撞响之后,一道紫光被银刃精确抵挡下。
月华,是我。银刃簌地被收拢。后面的笑容洋洋洒洒舒展开,如同春天来临时干净的晴空。
炫镒?我放下剑。看清这个来袭者。
你反应太大了吧?如果真的一剑刺死我怎么办?炫镒坐在玄塌边,俯身撩开我额前的碎发,隐忍的诡笑渐次浮现。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靠着沿塌,淡淡地问。未消的睡意让怎个头昏昏沉沉。
好心进来叫你的,又有新任务了。炫镒轻笑着,平静的眼里忽然刮起了桀骜的风暴,有残忍,有不屑。看的我诡异如同回到了刚才的梦境。
是什么?
杀昭炙一族。
我打了个冷战,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可是这么多年我仍然不习惯“杀”这个字,更讨厌有人毫不在意地说出它,像是在随意踩死蚂蚁。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一名杀手。
没关系的。你不用插手。炫镒好笑似的望着我。月华不愿意的,没有人可以强迫。
他让我躺下入睡,小心地盖上木棉。窗外月夜下不断有扬花飘落在床头。星辉流淌炫镒在垂落的碎发上闪闪发亮。他俊秀的外表静然沉寂,让人格外安心。
梦境边缘我听见炫镒深郁的话。月华,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违者……杀。
清笛
第一次见面就想告述你。
三月的飞花倾城颓落,你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
我站在繁华的长街尽头向你回首,落埃陈搁的笑颜,
已有千年之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