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悟道
太阳的光芒已渐渐照到了掌心,昨夜颜姬放上去的小小塑像,仍端立其上。
塑像的外表已快干了,铃的眼睛却仍愣愣地盯着它看。
杀生丸一身的冷然风采,已被完全展现在这短短两寸余长的小人像之上。人像的面容虽圆鼓鼓的,可呈现出杀生丸那冷肃神情,却显得说不出的有趣。
杀生丸纵使无情,却忍不住回忆起在西国的时光——多么遥远的年代。鬼山犬妖代代都为君王塑像的传说,仿佛在他身上重现。
颜姬身上那股妖气哪里去了?她最后所说,“失去了作人类的资格”又所指为何?“为石刻放弃所有的东西”又是何意?人类的世界虽极尽无聊,可颜姬这女子,身上却充满着各种谜团。
鬼山犬妖代代追逐、争夺的鬼山君头衔,半妖日夜梦想的名誉,最后却落在一个人类身上。这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承认了颜姬鬼山君地位的君主,却又正是对人类不屑一顾、对半妖恨之入骨的杀生丸。
是他的心,摆脱了狭隘的双眼吧。冷酷的目光,也终是感受到了任何的美丑。
最终能证明自己强大的,也许并不是力量,而是心。
人类,或许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被揭穿了呢。
黎明前黑暗的山路,几乎蒙蔽了颜姬的双眼。可黑暗却不能蒙蔽颜姬的心。
没有任何打击能胜过自己屈服于人——
自己一直的抗争又是为着什么呢?
为何拼命也要摆脱的鬼山犬妖之名,却紧紧缠绕身为人类的自己;为何,自己三年来努力奋斗证明着的自己强于妖怪的能力却在杀生丸面前俯首称臣?
同是孤独高傲的人啊,使自己溃于一旦的,难道真的是骨血里流传的奴性,是先祖传下的衣钵?
先祖传下的衣钵啊!
颜姬苦叹。爱上了石刻,便是继承了先祖的衣钵么?
若无鬼山犬妖的血液,她会对石刻如此执着么?
只要爱着石刻一天,她便绝无可能摆脱鬼山犬妖之名。
很蠢啊!颜姬用手捧住脸。她竟一直否认着不可改变的事实——看不清事实的人,是永远无法成长的啊!
光从手指缝隙中射入,不知不觉间,天竟已大亮了。
只要将蒙眼的手指放开来,便能够看清这个世界。
金色的眼珠,银色的长发,尖尖的双耳,火红的袍服。
犬夜叉。
虽天已露白,夜露却仍重,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时刻。
可是犬夜叉一行人居然已经准备要出行了。
他们居然要去那个世界,是以只等着颜姬归来,便要告别。
“那个世界?”颜姬愣愣地眨眨眼,“何必长途跋涉?在这里我至少有一百二十八种方法把你们送到那个世界。”
弥勒道:“据说有一道门是可以通到那个世界的。我们正是想通过那门进入那个世界。”
颜姬叹口气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那道门。即便去了,除了死,不会有第二种结果能活着脱身便已算不错。”
事已至此,颜姬已不打算再跟着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也要跟随,恐会引起疑心。再者,该了解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月见和赤音那边想也准备好,只怕今两日便要来接她回去了呢。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去!即使是奈落的圈套也把,除了那道门,我们已没有第二种办法。”犬夜叉手握着妖刀,关节已泛白。
颜姬笑道:“你们难道不晓得,那道门是死之门,我曾听母亲说过,凡是有生之物,决不可能通过门去的。第二种办法决不是没有,而是我们尚不知晓而已。或者,你们可以找寻已死之人,或有可能通过门去也未尝可知。”
已死之人——桔梗,琥珀。
但他们决不能使其中的任何一个去做这种事。可一想到这两人,他们心中便各自一痛。
胜者的束缚与痛苦是源于亡者——犬夜叉、戈薇、珊瑚、及颜姬自己。
亡者的执念,到底是源于他们自己,还是源于生者心中的牵绊?
——坐牢的人,不仅是监狱里的犯人,还有看守他们的狱卒。每当狱卒诸多抱怨,却从未想到正是自己将犯人关押,不许他们离去。
母亲当年虽说了这句话,却未曾给予点拨,她是想等待着时机到来,等待者颜姬顿悟。
自己顿悟,永远也比听说教来得有效。
原来,困住自己的,一直令自己痛苦的,并非妖怪的血统、人类的身体、鬼山军的名号、妖刻师的身份,更不是半腰的父亲和奇异的身世,而是她自己!
原来,杀生丸能气贯长虹、来去如风,只因他早已参透那层桎梏,除了他自己,已无任何事能够掌控他、束缚他,他的一切已由心而发!
犬夜叉啊犬夜叉,要想追上自己的哥哥,恐怕还得百年啊。
犬夜叉一行人的影子早已消失。山道上一辆马车沿路驶来,驾车的正是侍女月见。
颜姬端坐车中,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犬夜叉,桔梗,杀生丸,我今茅塞顿开,还多亏了几位呢。此次傀儡,我必当亲自操纵,以为答谢!”
远处的犬夜叉“哧”地打了个喷嚏。
七宝望了望天空道:“恐怕天要下雨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