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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瑪麗亞的看顧>>
- 磋跎歲月(下) -
Will
遺忘之物
0
這個世界上, 不論誰也會有感到無能為力的時候.
那名為"時間"的東西就是個很好的代表, 怎樣也不可能去停止,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的流逝. 對生於富裕家庭的人來說, 這也是種很大的無奈吧.
二月也該結束了吧. 只要從遠處眺望在拍攝畢業相冊的三年級學生, 就會很想哭.
揮之不去的莫名不安, 其實就是那漸漸逼近的離別和孤寂在心中的倒影.
雖然很不願意, 三月還是來臨了. 就在為歡送三年級學生而做著種種準備的時候, "還有兩天"這幾個字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寫上了事務室前的畢業倒數板.
"沒事吧?"
連接著校舍和體育館的走廊上, 志摩子用手輕觸祐己的肩膀.
"沒事...?"
"怎麼了"的表情浮上臉頰的同時, 整齊地疊著的布塊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嗯?"
毫無疑問, 那是塊手帕. 把手帕遞給自己, 莫非---
"你以為我在哭?"
"咦, 不是嗎? 幹事的時候, 祐己的肩膀可是一直在抖"
"這多數是太冷的原故吧"
在沒暖氣的體育館把折疊椅整齊地排起來, 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
"這麼, 那哭一樣的聲音到底是..."
"是在吸鼻子啦, 在體育館聲音變得很響吧. 其他人也應該不會喜歡擤鼻子的聲音."
雖然沒接到老師的指示, 每個一年級學生工作時都沉默不語. 也不知道是天氣寒冷, 還是為畢業典禮的嚴肅氣氛所感染的原故.
"啊, 原來是這樣. 那麼, 還是應該給祐己這個"
把手帕收回口袋的志摩子, 換了包紙巾遞給祐己.
"別客氣哦"
"啊, 謝謝"
道過謝後, 祐己把紙巾蓋上了鼻子.
Ch~~~n
耳朵發出了不快的鳴叫.
祐己很清楚, 眼睛所感受到的刺痛感覺, 並不是過敏或眼睛乾燥所造成的.
雙眼一但被潤澤, 就會變得很敏感, 對輕微的刺激, 也會有很強烈的反應.
只不過, 人也總有想逞強的時候.
不知不覺, 身邊志摩子的眼睛也變紅了.
"後天就是了呢"
"別這樣嘛. 攪得怪孤單的"
祐己用剛才那張紙巾的一角擦了擦眼角. 眼淚的製造要是跟不上, 眼睛可就真要乾涸了.
"也對呢"
輕輕地點了點頭的志摩子所發出的嘆息, 比祐己的還要沉重好幾倍.
這一定是因為, 志摩子的姊姊要比她高上兩個年級. 畢業典禮的來臨, 就代表著和姊姊的離別.
1
"祐~己"
剛聽到背後的叫聲, 連身都來不及轉就被緊緊地抱住了. 因為正在打掃走道, 要說毫無防範也應該沒有比此更甚的了.
"啊......"
雖然叫了出來, 但已經習慣了被如此對待的祐己, 還是用聽起來比較冷靜的"啊~"取代了一直以來的尖叫. 就算是回應快將畢業的白薔薇大人的要求吧.
只不過, 怎麼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就在回頭的同時, 性搔擾犯人那似是失望的聲音傳進了祐己的耳朵.
"什麼嘛~"
"......'什麼嘛'!?"
轉過身來的祐己, 隨即大吃一驚. 站在那兒的, 竟是紅薔薇大人.
"這, 這是什麼玩笑嘛"
祐己慌慌張張地往後退了幾步.
某程度上, 這比被從後抱住更讓人吃驚. 有如模範生實例的紅薔薇大人, 怎麼也會耍這種把戲. 看, 十幾米外打掃著的同學也緊盯著這裡了.
"切~"
"切!?"
這種語氣, 簡直就是移植了白薔薇大人的靈性一樣. 雖說是新鮮得過了頭而有點陰森森的.
"沒能好好體會一下擁抱祐己時那種軟棉棉的感覺"
像是存心鬧捌扭一樣, 紅薔薇大人踢起了塊小石頭.
"而且, 照聖所說的, 我還是滿心期待著那恐龍孩子一樣的叫聲呢~"
"......"
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言詞來反擊的祐己, 只好一聲不響地看著被踢起的石塊骨碌碌地滾到路邊, 最後消失在灌木叢中.
讓祐己在意的, 是"聖"這個稱謂.
薔薇大人們會以名字互相稱呼, 這也不知道是共識, 還是單純的偶然. 不過, 祐己也不是頭一回碰上這種情況了.
實在不怎麼習慣薔薇大人們直呼對方的名字. 這是以前根本不可能去想像的事. 但最近, 卻老是碰上這種怪事.
對那三人來說, 到現在的十八年人生中, 會被如此稱呼的也就只此一年. 但打從祐己升上高中部已來, 薔薇大人就是薔薇大人. 為此才會覺得這樣不怎麼自然.
稱謂從薔薇大人還原為自己的名字, 就好像意味著她們再也不是全體學生的姊姊了. 祐己實在不願意這樣.
不能把狡猾這兩個字說出來. 但在連典禮都還沒完成的現在, 就別隨便把氣氛攪得好像已經畢業了一樣嘛.
"真的很想試一次啊"
"是什麼事啊"
"就是那種只有祐己身上才能找到的, 擁抱的感覺哦. 畢業以後, 可就沒機會了吧?"
完成還沒完成的事, 這就是祐己所聽到的. 紅薔薇大人的目光, 果然已不再停留於莉莉安了. 想到這裡, 孤獨感就由心而生. 感到悲傷, 因為會被拋下不管.
"我啊, 又不是升上附屬大學"
對薔薇大人們來說, 要通過附屬大學任何學系的入學審核, 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可惜的, 是本年的薔薇大人們全都放棄了優先入學權而選擇了公開考試. 不過, 在考試體制並不十分嚴格的莉莉安女子學院, 大家也只不過會在收到合格通知後, 於四月成為女子大學生而已. 因為她們比祐己所想得更為優秀.
"......也請回來玩啊"
"說的也是呢"
紅薔薇大人溫柔地笑了. 也就儘此而已.
"說的也是"並不代表"YES", 這點祐己是很清楚的. 紅薔薇大人也應該很清楚吧, 就像為了迎接四月的嶄新生活, 而不再回顧莉莉安的事一樣.
如果真是這樣難捨難離, 就會選擇留在莉莉安. 為思念之情而隨便回頭這種事, 可不符紅薔薇大人乾脆俐落的性格.
"祐己, 掃除也差不多結束了吧? 在此之後, 有沒有什麼事?"
"不, 沒什麼. 雖然......會像平時一樣去薔薇之館"
"三年級生歡送會"和"薔薇大人們的惜別會"都已經順利完成了, 但也不能不去給終日忙個不停的花蕾們幫忙. 三年級生們已經開始了輕鬆的"養老"生活, 二年級的妹妹們沒了依靠, 自然忙得不可開交. 對不是二年級生的志摩子來說, 情況就更不妙了. 這是因為, 志摩子並沒有一個像專用助手一樣的妹妹.
"嗯~ 薔薇之館啊. 那麼, 就算一會兒也好. 陪一下我"
"陪你一會兒...?"
在拿過祐己手上的掃帚, 自說自話地向開始收拾的同學說了聲"幫個忙好嗎?", 並把掃帚塞給對方後, 紅薔薇大人就摟著祐己的肩膀開始往前走.
"啊, 這, 紅薔薇大人"
未經當事人同意而把對方帶走, 不就是拐帶嗎.
"好啦聽話嘛, 有的時候也要答應陪陪祖母哦"
---結果, 就被"祖母"給帶到牛奶屋了.
"喝吧, 可別跟我客氣喲"
"啊......"
那麼熱的牛奶, 怎麼能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啊. 再說, 不把嘴湊到瓶口上也是沒法兒喝的.
看著祐己在那兒磨磨蹭蹭的, 紅薔薇大人把臉湊上去輕聲說道:
"祐己也真是個傻瓜啊~ 也不想想如果這牛奶是紙盒包裝的會怎樣"
"會, 會怎麼樣啊"
祐己戰戰兢兢地問了問. 話題明明是牛奶, 但總覺得會演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似的.
"不覺得紙盒變熱了是件很恐怖的事嗎?"
"哈!?"
紅薔薇大人的回答, 也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紙盒在被加熱的時候會爆炸, 會影響味道, 不是這樣嗎?"
"啊, 說不定也真是這樣哦~"
在發出清脆笑聲的同時, 紅薔薇大人說了句"恐怖什麼的只是玩笑而已啦". 玩笑, 原來如此.
"正確答案是, 飲管可並不適合用來喝熱東西哦"
"為什麼?"
還真沒想到會扯上飲管什麼的. 但就在準備迎接下一個玩笑的時候, 紅薔薇大人卻笑也不笑地開腔了.
"可會燙傷嘴巴喲"
怎麼, 變得那麼嚴肅.
"......不會是, 已經體驗過了吧"
"當然囉. 七歲那年的冬天, 喝麵豉湯的時候"
飲管, 七歲那年的冬天, 還有麵豉湯, 這不會是三題噺的材料吧!?
(三題噺, 宴席表演的一種, 負責的人會請客人出三個主題, 並把這些東西串起來成為有頭有尾的故事. 某程度上有點像我們的單口相聲.)
"那, 是為什麼"
"哦? 還不是因為好奇心嗎?"
七歲的小孩就如此好奇, 也真不簡單啊.
"紅薔薇大人的父母沒阻止嗎"
"為什麼要阻止啊? 小孩感興趣的事, 就應該放手讓他做嘛"
是因為燙傷嘴巴沒什麼大不了吧. 紅薔薇大人的家庭教育也真大膽. 但也多亏如此, 才能培養出如此出色的女性.
"怎麼了?"
"啊, 沒什麼. 如果是紅薔薇大人的話, 就算是和男性在一起, 也可以專心學習吧"
剛說完, 祐己就覺得不妙了. 怎麼自己把畢業後的事給扯出來了? 眼淚, 可流得夠多的了.
不過對自幼稚園開始就就讀於莉莉安的祐己來說, 根本就沒想過會去附屬大學外以外的地方, 更別說是在男女校念書了. 雖然不像祥子大人那樣有什麼男性恐懼症, 但如果旁邊的桌子坐著個男生的話, 實在是不能放下心來學習.
"嗯, 沒錯"
"選擇了法學院, 那將來會成為律師或者檢察官吧"
"怎麼啦"
說著紅薔薇大人站了起來, 到牆壁旁的自動售賣機買了點什麼, 又回到祐己面前坐下了.
"只不過是對法律感興趣, 以它為目標而已. 因為莉莉安並沒有法學院, 才會去參加它校的公開考試. 學習方面, 不把異性的存在與否當作問題不就行了嗎?"
"是這樣啊"
"不過, 對喜歡稀有物種的江利子來說, 女校還是男女校應該很重要吧. 怎麼樣, 想不想聽聽看?"
"嗯?"
"江利子啊, 各間大學只要是她覺得有趣的學系可都考過了. 也不管是文學院還是理學院呢. 結果因為全都合格了, 沒辦法只好以抽籤來決定上那一間"
結果, 就進了藝術系了. 一直以來, 可還真沒聽說過黃薔薇大人對藝術感興趣.
"可真精彩啊"
但在這兒笑話朋友的紅薔薇大人, 正正就是那個只以"在人生最好的日子(St. Valentine, Valentine Day, 西方情人節)接受考核的大學, 一定和我很有緣"為理由而決定第一志願的人.
"只不過, 最有趣的還是聖"
紅薔薇大人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那, 話說回來, 紅薔薇大人為什麼想學習法律?"
笑不出來的祐己慌忙地改了改話題. 實在是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再提有關分別的事了.
"也對呢, 就我來說"
紅薔薇大人從口袋裡拿出手拍, 擦了擦眼淚.
"因為喜歡所以學習繪畫, 是理想"
"哈啊!?"
聽錯了吧, 去法學院學畫畫!? 和藝術系有關係的, 應該是黃薔薇大人吧.
"是比喻哦"
笑著, 紅薔薇大人把飲管插上了剛買來的紙包草莓牛奶.
"學習繪畫, 並不是為了工作上的需要, 是因為喜歡, 對之感興趣啊. 不就是這樣嗎?"
"是因為想成為法學家, 才會學習法律吧"
正在提問的祐己, 目光也沒離開過紅薔薇大人的雙手. 把飲管插進去又拔出來, 到底是想幹什麼嘛.
"沒錯. 雖說"想為人們做些什麼"會比較有說服力"
但先前的講法也很好啊. 對只是十來歲的女孩來說, 那說不定更有說服力.
"不過, 紅薔薇大人沒當外科醫生實在是太好了"
"為什麼?"
"就是說, 因為喜歡把人的身體切成一片片, 而想成為外科醫生"
"......那種外科醫生, 我真是死也不想扯上關係呢"
"也不對, 如果真的要死的話, 那還是妥協算了"
祐己很認真地答到.
"沒錯啊~!"
紅薔薇大人毫無顧忌地笑了.
"祐己果然很有趣呢~"
"......那個, 臉上在笑, 手上是在幹什麼啊!"
目擊事件並試圖阻止, 可是已經太晚了.
"幹什麼? 看見就應該知道了吧"
祐己好不容易才慢慢地喝掉了三分之一的牛奶, 可紅薔薇大人竟把草莓牛奶從用飲管開的洞給擠了出來, 將瓶子灌滿了.
"為, 為, 為"
紅薔薇大人看著混亂得說不出話的祐己.
"是想問為什麼嗎?"
無熱情可言的援手, 根本就是一種試探.
"太熱喝不了, 你不是這樣說的嗎"
"這個, 雖然是這樣"
別的也好, 為什是草莓牛奶嘛. 如果是咖啡牛奶的話, 至少還可以把瓶子裡的東西理解成多下了點奶的caf au lait.
(法文, 指牛奶和咖啡各佔一半的熱飲)
"可是早已經冷啦"
"別這樣嘛, 討厭~ 我可沒想過要你一個在那兒皺眉頭哦"
從進了點空氣的紙盒裡, 草莓牛奶很有勁地噴了出來. 在往自己的瓶子裡灌進草莓牛奶後, 紅薔薇大人隨即嘗了一口......
"的確不怎麼好喝呢"
"......"
祐己把到了嘴邊的問題吞了回去. 如果追問原因的話, 答覆也肯定是"想試一下"吧.
"一點兒沒錯"
"啊!?"
埋首於草莓牛奶熱飲的祐己一抬頭, 就看到了紅薔薇大人的笑臉.
"祐己的觸覺真敏銳啊"
"...?"
"而且很有趣哦~"
"這..."
在祐己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好先把空瓶子放到一邊的時候, 紅薔薇大人也把話繼續下去.
"所以, 我才會選擇祐己"
"作為草莓au lait的試驗者......?"
紅薔薇大人搖了搖頭. 娟秀的黑髮輕輕撫過臉頰後, 回到了原處.
"作為祥子的保護者"
"哈?"
"祐己"
把目光集中在祐己身上的紅薔薇大人小聲說道:
"祥子就拜託你囉"
"......嗯"
"雖然不怎麼可愛, 她可是我無可替代的妹妹啊"
此時此刻, 祐己終於明白到, 紅薔薇大人這麼做, 是為了向自已託付"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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