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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虎次郎
“你说进藤光去找棋韵了?”仓田一幅受不了的样子大叫,“那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塔矢亮很平静地答道。
“你这个主将就不拦他一下?”杨海也开始感到无力……出走了一个棋韵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还扯上一个进藤光。
“他还出了路费呢!”绪方无奈的摇摇头,有时候真地搞不清楚亮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这次中日两国的教练异口同声,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正在思考着什么的塔矢亮被这一声吼给唤回神,正色道:“进藤一定会把人给带回来的。”
“杨海先生,请问您见过这样东西吗?”左思右想,亮还是决定问。
打开纸袋,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是棋韵的宝贝吗?她7岁那年老院长送的,怎么会在你手上?”杨海惊异地打开木盒,“棋谱居然也在!”
“她留在本妙寺的,说是秀策的谱。”塔矢亮简单地陈述,同时消化着自己新收到的讯息:7岁……那就是在SAI出现之前了……
小心地翻看着那份棋谱,杨海道:“这是老院长的一个日本朋友送的,不大可能是本因坊秀策的东西。”那有人把这么珍贵的文物送人的?而且是送到国外……“说起来,棋韵也是因为得到这个棋谱才开始学日语的,最后搞得我跟她一起学……”
“就只是为了看棋谱而去日语?”绪方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一个5岁的孩子会做的事吗?
“那孩子……让人搞不懂。”杨海苦笑。
“别扯些不相干的了,就让我们来看这是不是秀策的谱吧!”仓田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也好。”绪方表示赞同,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小亮,塔矢老师和桑原本因坊在隔壁跟主办人谈话,你去看看结束没有。也请他们来鉴定一下。”
“是。”
“这几手的确很像,但是后面的却又不是秀策的风格……”
“但是当时能下出这种水平的棋手也不多阿!实力是模仿不来的……”
见5个大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塔矢亮独自离开了房间。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那串红色的木珠,那个江户时代的身影就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仔细打量,那人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眉宇之间,全是悲痛与哀愁。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塔矢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人影轻轻地点点头。
“你是SAI吗?”
那人听到SAI这个名字后明显地颤了一下,半晌,他摇摇头。
“不是……”塔矢亮琢磨着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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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想和做是有差距的,登上因岛就直奔秀策幕却扑了个空的进藤光突然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据负责人说:这两天根本就没有来过什么15岁左右的中国女孩。
棋韵,为什么要把虎次郎留在本妙寺?为什么没有来因岛?你就真的放得下他吗?他就要消失了啊!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你会后悔的啊……就像自己。
棋韵……她知道虎次郎要消失吗?
随着硬币叮咚投入的声音,光照着名片按下一组号码。
“喂?”几乎是第一时间,电话那头传来塔矢的声音。
“……”该怎么说呢?当初口口声声说会把人给带回去的可是自己。
“进藤吗?”亮皱了皱眉,回头看看一旁正低头端详着棋局的人影,“怎么样了?”
“塔矢,我到了因岛、但是找不到人……”手机那头,传来光闷闷的声音。
“那你打算怎么办?”走出房间,亮问道。
“我还想再找一下……虎次郎,他怎么样了?”进藤光问得有些犹豫。
“嗯……在和我下棋。而且……在变淡。”原来那个人叫虎次郎。
电话那头传来半晌的沉默,就在塔矢亮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进藤光说道:“塔矢,明天去我爷爷家一趟吧……和虎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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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按照进藤光在电话中所给的地址,塔矢亮来到进藤光的爷爷家。
“您好、我是塔矢亮,进藤光说有一样我非看不可的东西。”其实是虎次郎非看不可的东西。轻触口袋中的串珠,塔矢亮可以看见那个人复杂的表情:些许沉痛、些许期待、些许……了然。
“喔!光跟我说过了,”进藤爷爷有些不以为然,“真不明白那小子!拿个旧棋桌当宝贝就算了,给他还不要……”
“旧棋桌……”就在塔矢亮愕然的当口,他突然感到一种沉郁的氛围。转头看去,却见虎次郎的脸上已有两行水迹。
“那不是棋韵的宝贝吗……”
“那小子,拿个旧棋盘当宝贝也就算了……”
不可避免的,两句话在耳边交替回响……
如果棋韵的“宝贝”是秀策的棋谱,那进藤的“宝贝”……
“就是这个了!”进藤爷爷指向一个一看便有些年头的棋桌。
“这个是……”亮靠近棋桌,正欲触摸那张棋桌,却有一支手先他一步放了上去。
“佐为……”轻抚着棋盘,一声轻呼幽幽地从口中传出……
“……怎么可能……”看着整个心神都投入那张棋桌的身影,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八)双输的局
“怎么可能……”此时的进藤光,也呢喃着同样的话。满因岛都不见影的棋韵,居然会出现在当年自己和周平赌棋的会所里!顾不上身侧拉自己来会所的周平,进藤光急步走到正凝视着棋盘的棋韵面前。
“跟我回去!”手抵着棋盘,进藤光对棋韵说道。
好理所当然的口气——棋韵抬起头来,看看和自己相距不过5公分的进藤光:“你不觉得你这个姿势太过火了吗?进藤棋士。”
“啊!”惊觉到二人所处的状况,进藤光尴尬地后退了两步。
棋韵乘机站起来,从进藤光身边滑过,向会所门口走去。
“他要消失了!”进藤光也顾不得什么公众场合从后面,一把抓住棋韵的胳臂,失控地大叫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赶到棋韵挣扎的力道减弱,他再接再厉道,“回去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骗—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棋韵缓缓回过头来,双目直视进藤光,“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从未想过,会被问这样的问题,进藤光愣在当场。
“为什么不相信我?”愣了半晌,进藤光拥有些黯哑的声音继续道,“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不是吗?佐为……就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消失的,那是我永远的遗憾……”
“讨厌……佐为”棋韵低声说着。
“什么?”进藤光不由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讨厌藤原佐为!”一字一顿,棋韵挑衅地对上进藤光愕然的眸子,大声宣布道。
“输了这一局,你就得道歉并且乖乖地跟我回去!”一盒黑子被重重地放在棋桌上,同在一张棋桌上的那盒白子竟然因为执黑者的愤怒而震了几震。
“赢了再说这样的话吧!”轻轻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果然是一个样子呢——提起那个藤原佐为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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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摆一局可以吗?”询问的声音传进了塔矢亮的耳朵里,却是不可拒绝的请求。塔矢亮依言摆子。
黑棋厚实稳健,行如游龙,在十九寸盘上腾云驾雾;白棋轻灵敏捷,恰似浮云,将龙遮隐缠绕,却又透出阵阵杀机。
塔矢亮被这局给惊呆了:黑棋的风格和那份棋谱所载极为相似,毫无疑问是虎次郎,可那白棋是……
“棋韵,执白的人,就是棋韵。这是我们十番升降的最后一局。”似是看透了塔矢亮的疑惑,虎次郎解疑道,“这是我们的一个赌约,如果我赢了,她立刻带我来日本找人;如果我输了,就永远不许离开她……”
这席话,竟比那局棋更具震撼力,致使塔矢亮摆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为什么棋韵要这么做?”究竟是什么,使得棋韵向虎次郎提出这样的赌约?如此的……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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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样!
此时她和进藤光所布下的局,竟和自己与虎次郎那局一模一样!为什么竟会有这种巧合?虎次郎不在进藤光身上不是吗?不有自主地,白子又放在了那个老位置;而黑子,却像故意吻合她的记忆似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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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韵,你怎么会输在那么简单的一手上?要知道,那局可是你去日本参加国际比赛的关键呢!”
“……对不起……”
“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你怎么可能犯那种错误……”
“……因为……我不想赢,虎次郎,我不想赢!我不想去日本,不想去找那个藤原佐为,不想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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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离开又怎么样?留不住的人,始终留不住!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睁开;循着记忆放下了又一颗白子,也罢,就当是……追忆的一局吧!
她行棋几乎没有思考!而停下来的时候更像是在发呆或者怀念着些什么。这算是在轻视自己吗?可恶!几乎是用拍的,进藤光放下又一枚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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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依照虎次郎的指示,亮放下了又一颗白子。
黑龙,已经被困住了!
想不到白棋竟有这等实力!
只消再一步,黑龙就会被完全制住……他是怎么应对的呢?塔矢亮抬头看眼前的幽灵。
虎次郎的手,缓缓抬起,在某处顿了一下,接着往另一个方向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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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手了,放下那颗白子,棋韵抬起头,注视着进藤光:他会怎么应对呢?和虎次郎相同的一手吗?这真的只能是追忆的一局吗?自己……果然够任性的。将棋导向这地步的是自己不是吗,还有资格期待什么不同?
好厉害!
进藤光倒吸一口凉气,黑棋被……困住了!
只消一步,这片黑子就会成为棋韵的囊中之物,黑子……该怎么走呢?
黑白相间的棋局,构成一个世界;而进藤光觉得自己似乎化为那条黑龙,在白棋的层层缠绕中穿游。双目所及之处,除了白,还是白。
可恶!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出口,一个出口,一切都会不同!
真的有这么一个出口吗?
“有的,不要急,慢慢找就能发现!”心底有一个声音对进藤光说。
佐为……如果是佐为,他就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心、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眼,在棋盘上搜寻着;
脑,在紧凑着计算着。
就这里!
伴随着一片光芒,一枚黑子被排在了棋盘上。
出口、就是这里!
棋韵看到,黑龙破云而出;听到,白阵崩裂的声音。
崩裂的仅仅是棋局吗?棋韵感到,心底的某个地方也崩塌下来。
泪水……滑下,“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他不把黑子落在这里……他明明知道这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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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下在刚才停顿的地方?”塔矢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这局棋……下在棋韵爷爷过世的当天……”
果然……是这个答案。
“这样她就会高兴吗?”塔矢亮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虎次郎的声音很轻。
“你输了这一局,但棋韵……也没有赢;这是,双输的一局。”
手机响了,那头传来进藤兴奋的声音:“塔矢!我找到人了!我赢了她,她答应跟我回来!”
“赢了她?怎么赢的?”塔矢亮的疑问脱口而出。
“……她几乎用白棋困死了我的黑龙,不过我找到出口杀了出来……”进藤光很明显还沉浸在那一局的胜利中。
“出口是不是在十之八。”话语中的肯定盖过了询问。
“你怎么知道的?”进藤光愣住了!塔矢就像看见了这一局似的。
“那是虎次郎和棋韵的赌局……”
“进藤就要带她回来了,你们可以好好地谈谈……虎次郎?”
塔矢亮愣住了——哪里还有幽灵的影子?抬手看看腕上的串珠,赫然发觉那抹殷红已然退去……
尾声
又是本妙寺
“棋韵小姐,很抱歉,仅过专家的鉴定,这份棋谱虽是文物;却不像是秀策所录,我们决定还是物归原主……”
捧着棋谱,走出了本妙寺。
“棋韵,我想说……”进藤光笨拙的扰扰头,道,“虎次郎虽然是为了找寻佐为而存在的,但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他故意输给你的那局……”
“我知道……”棋韵幽幽地打断了进藤光的下文,“如果他当时没有留下来的话,我是很难撑过那段日子的……只是……”心口的那份骄傲放不下罢了。
“对于说佐为的那些话,我很抱歉。还有就是……谢谢你和塔矢君。”
进藤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你不会再怨虎次郎了吧!”
“怎么不怨……我总得找一个怀念他的方式啊!”很明显的口是心非。
“切!怎么一个两个都是那么别扭的人!”进藤光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什么叫一个两个?”看到从进藤光背后走来的人,棋韵不由恶作剧地问道。
“你也是、塔矢也是,不是一个两个是什么……”咦,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进藤。”塔矢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啊!”进藤光发现自己被陷害了,“塔矢、我……”
“我的钱包里头少了二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元七毛八分,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啊?算得那么细!”进藤光惨叫道——果然是别扭的人!
<全文完>
会有这篇文,纯粹是因为北斗杯的怨念,写完之后,却又不由得发出感慨:留不住的人,始终是留不住……被抛在身后的人,又该怎么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