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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半个灵魂的邂逅记录

楼层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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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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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时
发帖:
18842
Ⅰ.IRUMI の scene
那一天天空下起雨来,就仿佛在衬托那一场邂逅。
我捡到了你。
就好像捡到了曾经丢失的半个灵魂。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蓝发傲慢的男子手臂上淌着血,却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笑问我。
“与你无关。”我想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但是在一秒钟以后就放弃了这种尝试,我的脸是经过完美训练的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不能退化到可以挤眉弄眼的阶段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怎么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他连一点要感激的意思也没有,却说出一个听起来无懈可击的理由。
“伊路米。”我不再和他纠缠,在我所接受的训练中没有“要对自己的名字严格保密”这一条。
“对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觉得那时他是故意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一个杀手却救了个活人回家,这对我引以为傲的职业素养是个致命打击,但是我并不想再深究这件事,以我职业的第六感来说,这件事如果要追根究底,一定是一个对我不利的结果。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导我,要么就在对方完全没察觉的时候结果他,要么就静观对方而变,我当着他的面救了他,这对我肯定是不利的。
“……”
“不可以说吗?”他似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男人,现在他正用一双极细长的眼睛盯着我,而他的嘴角也渐渐勾出一个上升的弧度,很奇怪,他的这种被常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让我毛骨悚然。
终于我什么也没有说,而他也不再追问,他是个懂得适时放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更加危险,因为他们还会再反扑。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很庆幸要杀的人不是他。

我帮他包扎,手法很不娴熟,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碰过绷带了。他没有穿上衣,露出健美的体格和训练有素的肌肉,坦白说我觉得他的肌肉组织比我父亲的更具杀伤力,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街口被人打伤,这一点让我很是不解。
“你……呃,包扎好了。”结果我还是什么也没有问,我是一个杀手,对别人的事情怀有兴趣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你不问我的名字吗?”沉默半晌,他笑眯眯地开口了,我对于说话不怎么感兴趣,而他似乎好像正相反。
“你姓揍敌客吗?”我反问道。
“当然不。”他耸耸肩,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很无辜。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揍敌客家族外只有两种人,就是要杀的人和不要杀的人,”我瞥了他一眼,“而这两种人都不需要名字。”
“我现在是不要杀的人吧?”他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价值。
“那如果我变成了要杀的人呢?”他偏着头追问。
“我不回答带有假设性的问题。”我避过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很多年以后,我才深觉自己没有那样做的必要,没有人可以看穿我的视线,应该。

“晚上你睡床,我睡沙发。”宾馆里只剩一间双人房,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工作以后会带着一个人回去。
“当然不行!怎么有主人睡沙发的道理呢。”他的脸上一直带着那种只有人中以下在笑的笑容,披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喝冰啤,一点也没有身为伤患的自觉。
“要么就去床上睡,要么就安静地不要出声。”我没有理他,从壁橱中拿出被褥扔在沙发上,关了灯躺下睡觉。
落地窗泄进这座都市夜晚迷彩的金属光亮,我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正看着我的方向,似笑非笑,然后仰头将冰啤一饮而尽。
半夜里我转了个身,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亘在头边,我眯起眼细看,修长的手臂缠着绷带,不是他是谁?
“起来!”我坐起身推他。
“干什么?”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好像他跪坐在沙发边睡觉的滋味很不错。
“睡到床上去。”我伸手一指。
“你不睡我当然也不能睡了。”看来他的半梦半醒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随便你,不过不要再把手甩上来。”
“啧啧啧,不要这么无情嘛小伊~~~~”他说着摆出一个超级无辜的笑脸,让我吓得往边上一让。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我稍微出声抗议。
“我喜欢啊,有问题吗?”他一笑,我就觉得阴风阵阵。
“随便你。”我仍然不习惯处理工作以外的事情,所以只好不去处理。
“那么我真的去睡床上了可以吗?”
“随便你。”
“小伊也一起来好不好呢?”
“随便……不好。”他的说话果然处处是陷阱。
“好啦,不要再争辩了,我是一个伤患啊,你忍心看我因为陪你而在沙发边上坐着睡吗?”他居然还知道他是伤患,这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他凑近我的脸说,“那张是双人床啊,所谓双人床,就是要两个人一起睡的床嘛~~~~”
最后我还被拉到了床上睡,这对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我想起父亲告诫过我,绝对不要让家人以外的人在自己休息时靠近,我没有忘记他的话,可是我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床又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床,只有微微下陷的地方显示出这里曾经有另外一个人待过,我坐起身,看见枕边压着一张宾馆的便笺:
西索
1728-356-9084
我沉吟半晌,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把他的号码输了进去。

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很久以后了,他的头发从冰冷的蓝变成了火染的红,然而没有变的是那种毛骨悚然的笑。
那时候,他正在杀人,在三更半夜的公园长椅边,我完成了工作正准备回宾馆好好睡一觉,他那张溅上了2、3滴鲜血的魔术师面容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小伊~~~~”他叫得无比开心的样子。
“说了不要这样叫我。”我差不多可以猜出抗议无效了,不过还是形式主义的提了一下,反正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多说一句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嘛~~~”他继续用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声音说道,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随便你。”
“随便你。”他的声音和我同时响起,“就知道你肯定是这样说的。”他笑得好不得意。
“……”我似乎没有话可以说。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交叠着两只手玩起纸牌来,“凡是看见我杀人的人,我通通都会杀了灭口。”
一瞬间我觉得空气的质量都变了,黑色的天空压抑地像要滴下血来,他的眼睛眯得更深了,嘴角的线条几乎是牵扯到了经典的弧度,在他身体的四周出现了一种肉眼几乎难以辨析的银光,我知道,那是杀气。
我的手自动崩到了弦在箭上的程度,隐没在肌肤下的钉子蠢蠢欲动,其实我知道自己很想掉转身就走掉,我是个杀手,我懂得分别危险的程度,而且我更没有必要和一个不受委托金的人战斗,但是我的身体却钉在原地,并且自动调节到了战斗模式。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看到一个叫小杰的孩子和我的弟弟奇牙一起站在竞技场上的时候我明白了,那时候,我可能只是在等,等着看他到底会不会出手。

他没有出手。
围绕在他身边的光晕渐渐散去,而我手中的钉子也不再微微颤动,身体本能告诉了我,我安全了。
“要不要到我家来喝一杯?”他伸出手来,像在邀请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走在他的身后,这个男人果然很危险,我衡量着自己如果要杀他能不能轻易得手,答案是No,但是以他刚才的兴奋程度来看,为什么他不动手呢?我的思考到这里嘎然而止,我告诉自己因为他欠我一条命,仅此而已。
夜晚的街道很宁静,那些街边的建筑中彻夜笙歌,但是这里却只有清冷的月光为我们铺路。一路上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子即使掩饰起面容也有说不出的压迫感,为什么我要跟他走?连走在他身后我都觉得不甚安全,为什么会答应去他家?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委托人是给我佣金的人,不是给我答案的人,所以我不会提问,也从来不想要寻找答案。
“到了。”他突然回头说,一张脸在我面前立即变成大特写,我迅速往边上一跳,“干什么?”
“看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啊!”他没有为我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这次连眼中都有了一些笑意,“我家到了。”
他所谓的家是一栋3层别墅,我猜这只是他诸多房产的其中之一,因为这栋房子收拾得太干净了,不像是他这样一个男子的住处。
“喝什么?”
“咖啡。”
他穿过走廊往厨房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罐头。
“只有罐装的,不介意吧?”
“无所谓。”其实他拿什么来我都不会喝,并不是我不吃外面的东西,只不过我所受的训练有告诉我“不要轻易去碰不信任的人的任何东西”,我不信任他,显而易见。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随口问我。
我想他已经知道我是揍敌客家族的长子了,这从来就不是秘密,“工作。”
“完成了?”
“……”多此一问,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的价值。
“那么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吗?”我突然发现他很八卦,但是同时他的笑容不再显得阴森恐怖了,很多年以后我想,那是因为他在试着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而一个向你袒露自身的人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恶意的。
当然,我是说一般来说。
“我有必要知道吗?”根据我的职业素养,这时候我应该回答“与我无关”才对,但是我突然对他发生了一点兴趣,毕竟他是我救回来的人,不能眼看着他糟蹋生命——虽然我觉得更像是他在糟蹋别人的生命。
“不感兴趣的话就算了。”他又做出了耸肩的动作,还摊了摊手,仿佛不让他说很遗憾似的。
我撇过头去,觉得自己像在被他戏弄。
“对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他很随意地说,就好像在和朋友说“今天天气不错吧”。
“为什么我要住在你家?”
“因为上一次你收留了我啊!”他朝我一眨眼,那个动作说不出的孩子气,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就这么说定了哦~~~~”他放下罐装啤酒走到我身边来,“那么先去洗个澡吧,浴室就在楼上左手边,里面应该有新的浴袍。”说着他推我上楼。

我觉得自己常常被他的意志左右,他的说话不按牌理出牌却显得头头是道,后来我想起他是个玩牌的行家,跟他比强项是杀手的大忌。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妥协,我是个职业杀手,沉默果断低调独行都是我的必备条件,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和他谈笑风生——当然,其实只有他一个在笑——呢?
还有,我看见了他杀人的场景,虽然他现在没有怎么样,但是据我推断,总有一天这件事还是要被提上日程解决的,没有委托金我不杀人,照此推论我还是避开他比较好。
我一边冲着淋浴一边想,直到洗得睡意袭来,他说的新浴袍就在浴缸边上,我猜应该是打扫的人按他的尺寸准备的,我穿起来显得空空落落。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身材差不多,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他的身材远比看上去的修长要来得更为健硕,这个男人……我确实应该离他远一些,作为一个杀手,看清楚实际情况是很有必要的,我不想因为他产生无谓的流血——而我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到来。
走出浴室,他居然站在走廊窗前等我,“今天你睡这间客房,没问题吧?”他打开身后的房门,那里是一间天蓝色系宽敞的房间,摆设出人意料地合乎我的喜好。
“谢谢。”我看了他一眼,努力想摆出一个笑脸,但是似乎只是将嘴角牵动了一下而已。
他看着我的脸,突然显得很高兴的样子,“那么,祝你晚安。”他走过来,抬起右手抚过我还未吹干的长发,眼底盈满笑意。

后来我们常常见面,这完全不是出自我的意志,我们经常在杀人的地方碰见,他杀人的样子我见得多了,很血腥但是意外的也极具美感,我自问不会把杀人搞得这么艺术,我是个杀手,杀人是我的工作,工作只要完成就好,最佳目标是对方死得不露痕迹,美不美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畴。
他常常笑我,他说我杀人跟砍树一样,完全没有把对方当成是有生命的东西,我反问他你有吗?他说他当然有,他说把对方当成活物会使杀人的乐趣增加一倍,因为你先入为主地知道了他们会反抗,而这可以刺激你的肾上腺素使得技巧更趋于完美。
我安静地听他信口开河,以后照例毫无感情地去杀人,我对他说虽然我们都在杀人,但是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我是杀手,而他是暗杀者,他笑了笑,没有反驳,这说明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同时也没有兴趣。
终于有一天我们的目标指向了同一个人,在黑暗的仓库中我们一眼看见了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笑问我。
“工作。”我一指刚走进仓库的黑影,他心知肚明我的工作是什么。
“呵呵呵呵,这也是我的目标诶。”他的笑容重新恢复到毛骨悚然的程度,很像我初次遇见他时的感觉,很多年以后,当他为了一个叫做小杰的少年和我动手时,我验证了今天明白的事:他认定的目标是决不许别人插手的,哪怕是……我也不行。
“请便。”我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面对他时已经多少能扯动一下脸部的肌肉了,但是今天我突然失去了这个兴致。
“你要和我一起上吗?”他问道,声音里绝对没有期待的因子。
“不。”我很简洁地回答他,明白他确实不知道我的原则,“我是个杀手,而你是个暗杀者,你的目标是杀人的乐趣,而我只是佣金罢了,只要可以达到对方死的结果,不动手就是我赚到了。”
“哦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那么,就让我来帮你摆平这个人吧。”他的身形和声音一起消失于角落,我耐心地等待了半分钟,然后血光一闪,万籁俱寂。
“很无趣。”他站在仓库中间,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我本来以为他会更强一些的。”
这个男子带着还未消褪的杀意看着我,我手中的钉子又如第一次看见他杀人时般颤动起来,我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地凝视他。
很长时间仓库里透着异样死寂的气氛,终于我忍不住了问了一个每次看他杀人后都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曾经会因为几个街头混混而受伤?”
我认识他至今,他只受过一次伤,就是我救回他的那次,而那是他遇见的最谈不上实力的对手,我一度以为自己是捡了个被欺负的可怜虫回家,却没想到是我遇见的最危险的男人。
“因为你。”他没有回答更多的话,就好像我应该可以猜到其中的深意一样。
“那么,杀手先生,”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我也有一个问题一直想听到答案,如果有人雇佣你杀我,你会不会接受呢?”
“我说过我不回答带有假设性的问题。”
“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呢?”
“到时候我会去想。”
“你挑委托人吗?”他的问题永远看不出逻辑。
“当然不挑,只要对方付得起佣金。”
“你觉得我值多少?”
“……”我突然答不上来,到底要多少钱我才会去杀这个男人呢?
“10亿够不够?”
“唔……差不多吧。”我只想敷衍了他,今天我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而它们都在把我导向一个不愉快的地方。
“那么,我,现在,出10亿,”他似笑非笑地说,细长的双眼在黑暗中紧紧凝视着我,“要你杀了西索!”
月黑风高,这个夜晚让我觉得憎恶。

最终我们还是免不了交手。
那天晚上,他当着我的面把10亿戒尼用手机汇进了我的账户,我实在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我们面对面站在城郊的空旷地上,我凝神想要进入“绝”的状态,我想他也是一样,因为他的气息在一点点消失。
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合金制的钉子,神经绷得一触即断。这个生意也许会亏本,我用我仅剩的一点理智想道。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而我的身体本身也并不想逃避,我是个杀手,收了委托金以后就断无不杀人之理,他和我之中必然有一个要死,从现在开始。
“对了,你能不能把脸上的钉子拔下来?”他突然中断了“绝”,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
“啊……”我目瞪口呆,不过我想从我的脸上应该看不出什么来,我努力回想他过去杀人时有没有用过“一语惊人”这招,答案是否。
“我觉得你不插钉子比较美型一点。”他笑吟吟地说。
“……”我没有吭声,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上他的逻辑。
“你就把钉子拔下来吧,”他收起笑容将头一偏,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就当作是委托人小小的特别要求怎么样?”
这个理由我比较可以接受。
我一扬手,原本藏在手心中的钉子都缩了回去,然后我开始将插在脸上的钉子一根根地拔了出来,虽然这件事我做了不下千遍,可是在脸部开始变形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微的刺痛,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感觉到眼睛可以完全的睁开了,而头发开始慢慢地披散开来,半分钟,变脸准时地结束。
“这样就好多了,”他的脸上重新漾出笑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个样子,我战斗起来也会比较愉快。”
随着他的尾音,一张扑克牌朝我飞射而来。
开始了么?我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我的身体本能早已作出了反应,我擦着扑克牌的边缘闪到一边,一扬手飞出一排钉子。
他的动作也极快,有机会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快一些,不过现在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时候,也许马上我们中的一个就会死去,也许是两个一起——这种想法让我突然打起冷颤来,那个疑问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就该是这样,怎么能对敌人的事有兴趣呢,伊路米?面对你他就该死,而死人的事是不值得探究的。
我的身体完全没有因为思想的飞驰而停滞下来,事实上我可没有受过在工作时想战术以外的事情的训练,所以身体完全不会停下来去配合脑部的运转,因此当我回过神来重新注视眼前的战斗时,我的钉子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刺向他的胸口。
1秒。
2秒。
3秒。
我的动作抵着他的颈项停了下来,钉子“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手也跟着垂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表情,父亲对我的眼睛很满意,他说那里不可能会泄漏一丝情绪。但是面前魔术师那张原本莫测的脸庞却有表情,他的脸上清楚地掺杂着震惊和狂喜,还有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伊路米,你不可以有朋友。
伊路米,爱人的心只会使你变得软弱。
伊路米,你是揍敌客家的人,所有会变成你弱点的感情都应该通通摒弃。
伊路米,除了杀人,你不需要做别的,而杀人是不需要同伴的。
伊路米,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伊路米,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人生来就会背叛。
伊路米……
伊路米,伊路米……

我突然觉得剧痛,左边的胸口剧烈地刺痛起来,心脏几乎要抽搐,全身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想往外涌出,我低头一看,血已经把我的上衣染成了鲜红之色。
我本不该倒下,我是一个杀手,哪怕只剩下千分之一的力量和可能我都应该要完成任务,现在我距离要杀的那个人只有10公分,而他的脸上居然布满了担忧和不安这两种毫无杀伤力的表情,我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射出钉子就可以马上结束这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工作。
可是我没有,我怔怔地看了他手中还染着血的扑克牌2秒,然后便陷入一片黑暗。

很痛。
胸口很痛。
我在哪里?
我死了吗?
有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唇,随之而来的一片熟悉的气息将我全身包裹起来,这么怀念的感觉,莫非……我还活着?
我睁开眼,冷不防看见他的素颜大特写。
“你干什么?”我厉声说,但真正发出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你终于醒了。”他将头稍微往后扬了扬,定定地看着我的脸,像是如释重负般舒出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来,就是这个人差一点杀了我。
可是我没有死,工作没有完成又被对手救了的经验我还是第一次,而且我看多半父亲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因为我的训练项目里完全没有包括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我现在该怎么做?
“伤口还痛吗?”他用手轻轻地碰触我胸口缠着绷带的部分,我的身体迅速地闪过一阵电流,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啊,对不起,还是很痛吗?”天啊,他那种表情该不会是担心吧,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确实在好多年前奇牙的小狗病了的那个晚上从他脸上也见到过这种表情。
“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呀小伊!”天啊天啊,这是奇牙的小狗后来死了的时候他的表情,这个叫什么?是不是“悲伤”?
“……”对于他丰富的表情变化我很过意不去,但是我确实是受惊过度以至于说不出话来了。
他紧紧着看着我的眼睛,几秒钟后他突然轻笑出声,“小伊,你在戏弄我对不对?”
嗯,这个笑容我比较可以承受。
“你救了我?”像是这里是哪里之类无关紧要的话我就不问了,现在直接切入主题比较好,刚才的气氛陌生却让人觉得温馨,这不应该是我可以沉浸的氛围。
“没错。”
我也知道没错,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难道他就不能顺便把理由也一起附送吗?平常倒是很多话的样子。
“为什么?”天晓得我现在说话有多辛苦,一个小动作就牵扯得伤口一阵刺痛——我已经很久没有受伤了。
“因为我欠你一条命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对啊,我怎么忘了,我救过他一次——不管他给我救的动机是什么,他欠我一条命,所以……这个理由充而且分,可是我的心底却奇怪地涌起一股失望的感觉。
“而且,”他怎么一副看穿了我心思的样子,“我想救你啊!我还不舍得你死呢,小伊~~~~”
嗯,嗯,这似乎就是我想听的答案,但是由于面前这个人说话的语调和诡异的笑容,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
“不过,我没有杀了你,怎么办?”角色替换,现在是杀手和委托人的谈话。
“嗯,可以了,我已经很满意了,这次的工作就这样结束好不好?”我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像在哄我,不行,这个男人太得寸进尺。
“可是我是杀手,从来不接不杀人的工作。”
“委托人可以单方面撤销合约吗?”
“可以……”
“那不就好了?”
“不过我不想放弃这么大的生意。”我睁大了眼睛认真地说。10亿戒尼确实是一笔大数目,不过远远不如和他过不去来的让人心旷神怡。
“那你现在还想杀了我吗?”他的无规则逻辑又开始了,“心脏在这里,钉子在这里,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的扑克牌也可以借给你。”
“……”
谈话结束,此工作无限期搁置。

回到家里,父亲对我的这笔生意很是满意,不过他问我委托人和死人的时候我着实比较为难,只好随口说了两个人,父亲看了我一会,终于什么也没有再追问,他拍拍我的肩,“伊路米,你果然是我最可信赖的孩子。”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怕脸上的肌肉有一丝抽动。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我似乎无事可做,也没有什么离家的借口,每天躺在自己房间超大的床上一个人发呆,有时我会突然想起他,奇牙离家出走了,我隐约觉得他不会和我走上一样的路,这是不对的,成为杀手就是他的宿命,但是——是不是只有自由才能让我再见到那个人?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却是我从来没有输入过的,我疑惑地拿到面前一看,蓝光的显示屏上不客气地显示着:
来电:
西索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打招呼就免了,对于这个人不快点和他说重点就会被他的逻辑带到西伯利亚去。
“哟,亲爱的小伊,怎么这么浮躁啊,是不是太久不见我过于想念了?”看吧看吧,他说话是越来越肉麻,而且毫无悔意地偏题。
“快回答我的问题!”一面对他我就不自觉地找不到冷静和理智,看来我还不是个完美的杀手。
“好好好,你不要着急~~~~”他还是这么慢条斯理,气得我想挂电话,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哪,就是那一次,你救了我那一次,你睡着了以后,我看你的手机很有趣,就用它朝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啊,对了,我还给你输了一段音乐哦,和你来电时我这边的音乐是同一首,你要不要现在打过来试试?”
“……”
“不过你现在打来也听不见,这样好了,你快来找我,然后我给你听,最近我又找到很不错的音乐哦,你要不要换一首呢?”
“……”看见吧,他就是这么滔滔不绝。
“小伊,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从家里出来?”
哇噻,情节跳跃太大了吧,我跟不上啊!
“小伊,你回家都一整个礼拜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了哦~~~~”
怎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幽怨?
怎么,我的眼睛开始幻视起他来?
怎么,我突然也有一些想要见他?
怎么,怎么……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感丰富起来?
这可不行!
“没什么事我当然不会离开家,揍敌客家的人随便走在路上是很招惹是非的。”
“我会保护你的嘛~~~”
“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难道你不想我?”
“……”
“你还是有一点想我的吧,呵呵呵呵,我就知道小伊不会这么无情~~~~”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你这样凶我,我可真的来找你了哦!”
“随便你。”想进我家的门,再过八百年吧!
“那我来了哦!”手机突然被挂断了,随着一声巨响,我那扇耗巨资雕成的天然花岗岩门板居然应声倒地,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西索!

他还在笑!
他还笑得出来!
他还笑得极开心的样子!
他还……
终于我也忍不住牵起嘴角朝他走过去,他毫不顾及地扒在我身上,将脸埋进我的发丝中,“你果然还是想我的啊,小伊~~~~”
“伊路米少爷,老爷刚才回来了,他说有事找你……”
我和管家面面相觑,而那个罪魁祸首正将头搭在我肩上自以为无害地笑着。
“我马上去。”我挥开他绕在我胸前的双手,面无表情地回了管家一句,“这是我的客人,你好好招待他。”
“你是……少爷的朋友?”管家的表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不可置信。
“这位大叔,我可不是小伊的朋友。”
我回头看他,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亲密爱人哦~~~”
父亲,你说的对,我果然是不应该乱交朋友。我在管家两道杀人的视线下无地自容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那么,你去把今年的猎人执照拿来吧。”父亲看了我一眼道,“这样这一次的工作会方便一些。”
“是。”我看起来面无表情地回答,事实上在父亲简述这次工作的时候,我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灾难正在逼近,是不是因为这一次的工作——确实是有些难度,不过相对的报酬也很丰厚。然而我错了,灾难马上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大叔,你到底讲完了没有啊?”那个灾难之源正优哉游哉地倚在书房门口,双手熟练地把玩着一副扑克牌,嘴角扯着经典的上扬35°的笑容,而站在他身边的管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么无可奈何的表情,“可以把小伊还给我了吗?我还想和他去兜风呢!”
“你是?”父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而他也丝毫没有闪躲,两个人的眼神都深不见底,我的灾难预感果然应验了,这种时候当事人可不可以退席?
“他是我的委托人。”虽然身体本能很想离开这个台风区,但是我的理智还是先他一步回答了父亲,如果再让他说出类似“亲密爱人”这样的话来,恐怕我们两个都要被压在枯枯戮山下化成一堆白骨。
“是这样啊,管家?”父亲的眼睛不容质疑地看着管家,似乎是想要求证我的话,我的手心慢慢渗出了汗,我还从来没有看到管家有任何事欺瞒父亲。
“啊,是。”管家看了一眼西索,然后才回答道。
他居然附和了,这个魔术师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让揍敌客家族的管家缄默?
“既然是这样,那么祝你们合作愉快。”父亲没有再追问,但这绝对不表示他的怀疑已经解除,我想他将会全面调查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直到确信他不是也永远不会变成我的朋友为止。
朋友?当然不是,只是孤独的时候偶尔会想起的人而已。
我又是在什么时候学会了孤独呢?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大叔?”他倒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一边说话一边拉过我就往外走。
我停顿半刻侧耳倾听,身后没有半点声响。

我和他并肩走向大门,很久他都一言不发,直到出了家门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你们家的人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样子,差点我就忍不住动手了。”
“呃?”很美味的样子?父亲也是吗?
“没什么。”他看起来没有要解释的意愿,“对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好呢?”
“我要去参加猎人试验。”工作第一。
“杀手也需要猎人执照吗?”
“为了工作便利。”
“这样啊,”他偏着头沉吟半晌,然后道,“那我也再去考一次吧,这样就可以一路跟你一起走了。”
“再去考一次?”重点我已经听到了,“难道你从前参加猎人试验却没有通过吗?”猎人试验是这么难的么?跟父亲所说的似乎有很大出入。
“是啊,一不小心让主考官挂了。”他朝天飞出一招扑克牌,再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纯属意外。”
“……”照此推论,以他的性格来看,再参加100次也未必能拿到执照。
“放心,这次不会了。”他颇有深意地看着我,“有你盯着我啊!”
难道我是降火气凉茶吗?

我化名集塔喇苦,和他一起参加了猎人试验,我们两个分开通过了最初的资格审查,我是301号,他是44号。
他在考试第一关的试场又看见我时,神情非常不满,我知道他是不喜欢我用钉子变装,不过我这样也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被人认出我是揍敌客家族的人总有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我还看见了我弟弟,奇牙。
猎人试验出人意料的简单,比我想得还要不具挑战性,不过对于这一点我并没有什么不满,这是工作的附属品,完全属于对委托人的买一送一行为,越不费事越好。不过参加试验顺便看看奇牙也好,他的表现很不错,顶级杀手的潜质一览无遗。
但是重新将头发染回天蓝色的魔术师却很不耐烦,不能杀人的规则让他的精力无处发泄,当我走到贱井塔底层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席地而坐堆着纸牌,身体因为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滋味而闪着青寒的光。
“小伊,你来了啊?”他看到我,很是高兴起来,因为我变了装跟他装作不认识,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怎么交谈,只是偶尔会对视一眼——我相信看我的眼睛跟不看也没有什么区别,“还以为参加猎人试验会比较有趣,可是你完全像个陌生人,让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是吗,”我坐在他对面和他玩起纸牌游戏,“不过我看你对那个叫小杰的少年似乎很有兴趣。”我说的是一个和奇牙走得很近的少年,他的眼睛天真无邪,和我完全相反。
“哦,那个孩子吗?”他低声笑起来,身体因为兴奋而稍微颤抖了一下,“他现在还是个青涩的果实,我会慢慢等他成熟,然后……再将他吃得一点不剩。”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时,有个忍者推门走了出来。

猎人试验结束了,我没什么意外的拿到了执照,并且把奇牙送回了家,听说接下去还有被称为“念修行”的秘密试验,如果奇牙通过了公开试验,他很快就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在我面前不战而败了,可惜他没有。他现在还不需要学习念,也不需要拿到猎人执照,在该懂的时候他自然会懂,因为他是揍敌客家族的人。
那个叫小杰的孩子妨碍了我,他绝不是奇牙的朋友,因为没有朋友是揍敌客家族的游戏规则,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我会帮奇牙和整个家族除掉这个障碍,可是有人妨碍了我——是他。
“这颗果实是我的,你最好不要动手。”他的眼神似曾相识,我想起我曾经见过他这样认真的表情,他所认定的东西,我仍然没有机会插手。
“随便你。”我无可争辩,他不会因为我而改变,这一点我早就知道,而我也不需要他为我改变——
只是,我觉得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什么正发生着变化,不剧烈,但是确实存在。
我作为杀手的技巧没有退化,感情却进化了。
这是……不行的。

凭着猎人执照,我很方便的找到了目标,并且让他永远陷入了沉眠,他陪着我,就像一个保镖。
“明天你真的要回去了吗?”
“是。”我坐在他身边点了点头,可是没有露出一点情绪,在猎人试验一个人行动的时候,我将认识他的所有过程回忆了一遍,我想有些事情我错了,我所做的一定会让父亲不满,而他的怒意我承受不起。
听说小杰和他的朋友去找奇牙了,他们进得了揍敌客家的大门吗?会不会就像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样,满脸笑意地对奇牙说:“和我们一起走吧。”
可能吗?
可以吗?
“你在想什么?”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在想我吗?”
我转开头去,不想和他对视,我对我的眼睛不再自信,许多次,我都觉得他看穿了我的双眼,从那两只没有感情的瞳孔中直视进了我的心底。
人一旦被别人看穿,就会暴露出弱点;而一旦暴露了弱点,就会失败。
我不再是一个完美的杀手。
“你是不是在想,”他的右手离开了我的肩膀,转而托起一杯红酒,他在灯光下缓慢地转动着酒杯,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在想要怎么离开我?”
我一惊,靠着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继续说,语速极其缓慢,声调也没有任何变化,“人生来就是一个半圆,只有找到另外的半个圆才可以幸福地结合?”
“……”他想说我是他的半圆吗?
“不过,我的人生不会只是寻找一个半圆,我会寻找很多很多圆弧,拼凑出最精彩的图形,小伊,”他在我耳边低语,“而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圆弧。”
我猛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对他来说我只是一段圆弧,那么小杰呢?那个青涩的果实呢?是否又是另外一段圆弧?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冷血的杀手,我不会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任何一个部分,和我有交集的只有家人、委托人,和死人,我曾以为我可以去想念一个人,但是我一定是错了,他只是让我渐渐地迷失了杀手的本性,没有他我才是揍敌客家族的长子!
我迅速朝门边移动过去,两只手在同一时间射出8枚长钉,他的眼睛在片刻间眯了起来,用8张扑克牌间不容发地隔开了我的钉子。
“你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完全找不出一点刚才的轻柔,声音中透着生气、震惊,还有一点兴奋。
“工作。”继续从前未完成的工作,他一直没有要我退回那10亿委托金,所以现在我要补偿从前的失误。
我们在客厅不大的空间里缠斗起来,我拒绝去想任何和战斗无关的事情,如果我再一次面对他而扔掉了钉子,那我宁愿他的扑克就这样射穿我的心脏。
我是杀手,我只是个杀手,没有其他任何身份。
他的身体越来越兴奋,仿如所有嗜血的因子全部苏醒了过来,空气开始以奇异的质量扭曲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我身边筑起了一道无声无息的障蔽,这是我第二次亲身站在他所领起的死亡之舞中,死神似乎就在头顶悬着沉默之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超负荷地运转起来,连我也渐渐地觉得,杀死眼前这个人不只是工作,简直就是一种乐趣。
我的最后一枚钉子也被他截了下来,我急停住看他怎么出手,然而他的扑克牌似乎也没有了,于是我欺身上去,对着他的面门劈下手刀。
我们的战斗变成了赤手空拳,而胜负却迟迟不能分出,我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窗户,夜晚已经悄然降临,就在这时,他终于用左手反制住了我的双手,而将右手托起了我的脸。
他的杀气在一瞬间消逝无踪,他的眼睛紧紧地停留在我的双唇之上,然后慢慢地将脸靠近过来。
我使劲全身的力气踢出右脚,他快速地闪退了一步,就在那时我将双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来,朝着他映现五芒星的侧脸甩过去,他一偏头闪过了,而我则反身踢开门,奔入了无边的暮色之中。

我回到了枯枯戮山,迎接我的是别墅地下一层的电击室。
“伊路米,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最乖的孩子。”父亲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电流的开关,我感觉到一股像是要把我扯成碎片的力量流过全身,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扭动身体或是叫喊出声。
我早已习惯了这种酷刑,它不会让我死去,只是告诉我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应该告诉过你,揍敌客家族的人是绝对,绝对不许有朋友的吧。”父亲一面紧盯着我的眼睛,一面加大了电流伏特。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用牙齿狠狠地朝下唇咬了下去,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那是什么?”父亲的双眼虽然不会眯起来,却和他一样透着射穿人心的骇人光芒。
“……”是什么呢?是一段圆弧吧。
“还是,”父亲的声音蓦的阴沉了下来,显示他正在极力掩饰着愤怒,“所谓的‘亲密爱人’吗?”
他猛地抓过边上糜奇拿着的鞭子朝我抽过来,“那你可是比奇牙都快了一步啊,真是他的好大哥!”
血流的温热感觉在肌肤上窜过,我低头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被他刺穿的伤口现在连疤痕也不曾留下,莫非……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怎么不说话?”父亲的冷笑一点不漏地震撼着我的耳膜,“是不是为了他即使死在这里也没关系?”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这个房间默念了千百遍的话语,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黑暗的电击室里,身体僵硬得不能动弹,只有疼痛的感觉却意外的敏感,被一次次的电流撩拨得痛苦不堪,那时候,没有任何人来救我,爷爷、爸爸、妈妈、管家、仆人,没有任何人听见我的哭喊、没有任何人对我流露出怜悯的眼神,就和现在一样。
现在,还有我的弟弟糜奇在一边,他的眼神冷酷而漠然,将他训练成这样的,正是我。
“呵,你还是不肯低头么?不愧是揍敌客家族的人,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世界顶级的杀手。”父亲说着,将鞭子递给糜奇,“继续抽他,直到让他自动明白自己不该做什么为止!”
糜奇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拿起鞭子站到我面前做势就要抽打,我抬起眼,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突然退缩了,右手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他怕我,因为他所有的杀人技巧都是我教他的。
“打呀!”父亲在一边不耐烦起来,“如果你不打,边上的那间火炼室就留给你了。”
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我身上,我看了父亲一眼,他教糜奇的,是做杀手和揍敌客家人的规则。
父亲哈哈大笑起来,转身走出了房间,白炽灯刺得我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来,我勉强去看糜奇的脸,他还在尽心尽力地鞭打我,身上早已大汗淋漓,看到我注视着他,他的脸抽搐起来,将头别了过去。
“糜奇,你将来会有朋友吗?”我突然很想问他,他是揍敌客家族的人,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弟,全世界最有资格回答我的人。
“不会!”他想也不想就说到,“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大哥。”
这也是我教的吗?
“父亲现在很生气,因为前几天奇牙被送回家以后一直口口声声地嚷着什么朋友啊同伴啦之类的,父亲查过了你和那个西索的所有会面记录,他觉得是你这个做大哥的给奇牙作了坏榜样。”
“……”
我沉默,糜奇也一样,电流和鞭刺一起触动我最敏感的痛觉,我身上的肉已经被皮鞭上的倒刺扯了开来,鲜血似乎不是在流出体外,而只是在流过身体。
我突然希望这场刑罚再激烈一点,没错,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所熟悉的,什么怀念的气息什么静谧的依偎,我那些多余的感情和有他的回忆全部都应该被击成碎片化为灰烬。
有一些温暖的液体流过了我的脸颊,最初我以为是血,可是它们却在唇际留下了掺杂着苦涩的咸味,糜奇手里的鞭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用一种吃惊得无以复加的眼神看着我,“大哥,你……哭了吗?”
我……哭了吗?
原来,那是眼泪啊。
我为谁而流泪?为了他,还是我自己?
门开了,父亲又走了进来,看见房间里没有动静,便厉声质问糜奇:“怎么不抽了?你现在就想进火炼室吗?”
“啊,不是的,父亲!”糜奇的脸上深深地流露出恐惧来,“大哥他……他……他……”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揍敌客家族的人流泪,这就像个天方夜谭般引人嗤笑。
“怎么样,伊路米?”父亲不再理会糜奇,而是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必然让我臣服的主意,“如果你再不乖乖听我的话,我可能不得不去找那位魔术师先生谈一谈了。”
果然。
我极力回想父亲和他杀人时的画面,无力感从心底迸射出来,不知道他们到底谁的胜算更大一些,父亲站定在我面前,举起手将我的脸抬起来,“你意下如何呢?”
我和父亲的眼神对视,我觉得一分钟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我先垂下了眼睑,我知道,我已经输了。
我的职业是杀手,目标是赚钱,手段是杀人,杀人的技巧父亲几乎是倾囊相授,但是,在父亲的面前坚持自己的想法这种训练我却完全没有受过——我想,也许父亲他自己也根本不会吧。

我自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鲜血在走廊上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没有任何人过来扶我,我推开已经修好了的花岗岩房门,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地板上。
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动,思想却还醒着。
我想起上一次受伤的时候,他是怎样细心看护过我,也许我们都是只有半个灵魂的不完整的人,但是却拼凑出了短暂的幸福。
我就这样躺在地上,从头回忆起我们邂逅至今的一点一滴,他的每一次笑意都在加深,而我也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一直到那一晚,那一晚我转身离去,像一条射线直指远方。
不过如此。
时间流逝地悄无声息,我终于可以支起身来,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头。
不过如此而已。
水流快速地冲刷着我的身体,血液给地板的瓷砖映上一片红雾。
他不过曾经思念起我;
他不过曾将视线射穿了我的瞳孔;
他不过想把我当作一段圆弧嵌进他的生命。
我们不过在一起谈笑风生过;
我们不过相视着擦身而过过;
我们不过曾有过一吻。
不过是,如此而已。

我披上裕袍走到床前,我的手机不知被谁放在那里,我拿起它,第一次按下了那个号码。
“喂,是小伊吗?”他的声音透着笑意,就好像我们从不曾想致对方于死地。
“是我。”我停了很久,终于还是出声应道,如果这次不说,也许我永远都没有勇气再说了,我是个杀手,我应该不懂得胆怯。
“这是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诶~~~”他忙着偏题,那夸张的声音让我无比怀念,但是我打断了他。
“你现在在哪里?”
“巴托奇亚共和国,你想我了吗?”
“你能马上到我家门口来吗?我就在那里等你。”我打开房门,开始朝大门口走去。
“三十分钟以后,马上到。”
我按下中止键,推开了别墅的门,枯枯戮山在夜色下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远处的大门像是蜃影般模糊,我现在就要去那里,去纠正我一生唯一的错误。

我推开大门走出去,这个动作让我的伤口再次抽痛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向前望去,正看到他从山下走来,脸上仍然挂着熟悉的笑容。
他一直都是那个傲慢的魔术师,而我马上就会回复成完美的杀手。
“小伊~~~~”老远的他就向我打起招呼来。
“……”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回答他,我的职业素养这么提醒我。
“咦,你怎么了?”他走到我跟前,借着月光端详我的脸,“脸色这么苍白。”说着他伸出手像是要碰触我的身体,但是我一闪身避过了。
以我的速度,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碰得到我,只要我不在乎他,他就不会比我更快。
“小伊闹别扭了~~~”他还是无关紧要地笑着,以至于我想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会从他脸上夺去这个笑容。
“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他的聪明没有人会怀疑,所以他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如果遇见了呢?”如果他表现得像不明白一样,那就是他在装傻。
“遇见了也是陌生人。”
他的笑容冻结在脸上,眼睛又习惯性地眯了起来,这是他情绪变化的征兆,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感觉到杀气,我不想去猜测他的情绪,这件事没有意义,我将不再做任何无意义的举动。
他没有说话,或者说我没有等他说话,我转身走进门里,当大门在我身后重新合上的时候,我已将他的号码从电话簿里删除。

那一夜天空下起雨来,就仿佛在祭奠那一幕分离。
我遗弃了你。
就好像我曾经遗弃了半个灵魂。

附:新章预告
Ⅱ.HISOKA の scene
——所谓的喜欢,就是可以在千万人中一眼将对方找出来。
——他们都是青涩的果实,在成熟的过程中越来越诱人,然而落地的一刹那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新鲜感。
——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圆弧,而我不会让我的生命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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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3-07-28
难得看到有HUNTER 的同人
而且还是小伊和西索的
喜欢喜欢
一定要支持一下
什么时候有小酷和西索的?
期待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惠能说:“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以下是妞妞送我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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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3-07-28
精彩!!!!!
不知道猎人以后会不会出这样的剧场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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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3-07-28
支持,很好的作品

我是jojo...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从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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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3-07-28
谢谢~~~~

小酷和西索……这个,对我的打击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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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3-07-28
晕,看到一半打起疙瘩来,怎么好像有点同性恋的味道,但写得不错,如果再搞一点可让人更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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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3-07-28
是富奸把我导向这个地方的,要怪就怪他吧,哦活活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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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3-07-29
写的很不错哦!非常好, 期待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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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3-07-29
……||||不予置评

y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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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3-07-29
看得不太懂。。。
看到最后才知道和西索有关。。
可能太累了。。没心思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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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3-07-29
和他们两个的感觉很像呢
看了很舒服的文

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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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3-07-29
8错8错
如果两个人真的对上了,不知富奸会怎么安排,希望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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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3-07-29
好作品,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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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3-07-29
呵呵~~~这两个人是富奸的官方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啦!


HxH世界的手机号码……好像粉怪哦~~像长途电话

嘛嘛嘛嘛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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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3-07-30
西伊同人,又看到这种东西,不过写的还干净
支持,会继续看下去的

神对人说:
我医治你所以伤害你,爱你所以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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