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ng Way Home/漫漫回家路
原作：James Van Pelt
翻译：miraya
(1)
玛莉莎背靠在门上。“再过几分钟，他们的空间跳跃就完成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战争已经开始，”杰奎琳说。她是遥感测控工程师，恐惧让她的脸色发红。“我无所谓。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们四小时以前就开始空间跳跃了。”
玛莉莎咽了口水。如果杰奎琳要抓住她，她也没法反抗。那个女人比她重30磅，周围也没有可以求援的人。“杰奎琳，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大个子女人举起了她的拳头。玛莉莎很紧张，却没有动。她的双手在背后有些颤抖。有一刹那，杰奎琳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在她后方，任务控制组仅剩的一个成员向这边望过来。站台上大部分地方都空空荡荡了。剩下的工程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概是太累的缘故，但玛莉莎知道他们也一样想尽快离开。
杰奎琳的手垂到身旁，她闭上了双眼。“我不想改变什么，”她的声音有些低哑。
玛莉莎松了一口气。“我们正经历人类最重要的时刻，这种时候你是无能为力的。”她向着门那边点点头。“我们无法阻止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我们能够见证它的发生。希望还是有的。”
几个监视器上显示着美国地图，一角上还有佛罗里达。两个图上都有明亮的黄色斑块，斑块下方按钮显示“失去联络的区域”：有国家的重要城市；还有西南海岸和东北海岸的很多地区，都被明亮的黄色闪光 覆盖。佛罗里达的强烈阳光使图像上看不到迈阿密和杰克逊维尔的形势。在她注视的片刻，又有一个黄斑出现在坦帕 。她瞥了一眼任务控制室的天花板和六盏星灯。那些天花板随时都可能忽然碎裂，然后她们就会沐浴在核爆的闪光之中。让那个时刻快点来临吧，她对自己说。但她还是会待在她的空间站里，在“降临号”加速飞向太阳系边缘越过海王星轨道的时候，记录下那些因为距离遥远而延迟了四小时的信号。她会得到警告吗？那个最后时刻到来的时候，她会知道吗?
杰奎琳重重地坐回控制台，玛莉莎也回到了她的站台。数据看上去很正常，但任务开始时就一直如此。六年前，庞大的舰船缓缓移出轨道，所有14400名乘客都信心十足。当然船上有过死亡事件，这一点倒也在预料之中：检测疏忽导致的不良身体状况，两起杀人事件和两起自杀事件，不过那都不是飞船的问题，硬件系统运行相当完美。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几分钟以前，围绕飞船的同步生成器开始启动，把飞船送入犹克斯塔邻空间 。在这种时候任务控制室简直是多余。杰奎琳是对的。
房间里充满了陈旧的咖啡味和汗味。控制员在连续工作，很多人在站台上的时间都超过了二十四小时。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注意力游移于站台和无处不在的新闻显示屏之间。图象下方的滚动字幕显示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估计的死亡人数，辐射指数，被毁的城市数目。
玛莉莎让她的显示器画面暂停下来，她想查看犹克斯塔邻空间(注1)引擎的数据。人类最后还是走向了其他星球，即使可能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球，即使他们还能够制造出返程的飞船。“这很简单，我们没有家，”她的声音很低，夹杂着呼吸的声音，显得很不真切。她的儿子已长大成人，住在欧辛塞德，洛杉矶南部的一个狭长地带，但他们现在只是圣诞时候才通通电话。她已经需要翻照片才能想起他长什么样子。又一个站台任务结束，工程师头倒在键盘上开始抽泣。
史莫利博士是唯一正在忙碌的控制员。他翻看着显示屏上的医疗数据。全体船员的心跳在他的屏幕上划出细细的线条。他看着玛莉莎。“我们无法知道传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他们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真可惜，空间跳跃的时候他们无法给我们发送信号。”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跳跃。”杰奎琳呜咽着。
“再过三分钟我们就知道了，”玛莉莎说。“不管这里发生什么，我们会拯救自己。”
微弱起伏的警报声从任务控制室的厚墙外传来。整个建筑都在振动，一个咖啡杯从桌边滚落到地上。
“当初如果我们把钱花掉，或许还能对我们有点好处。我们根本不用遇到这样的事情，”杰奎琳说。“我们为了这次任务，让整个星球都破产了。”
史莫利博士研究着全体船员的心跳。“他们很兴奋。每个人的脉搏都很快。看，这里可以看见他们身体上发生的所有变化。”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动。“他们每个人的传送器给我的信息比医院里的观测数据可要多得多。真希望我能和他们一起。”
“每个人都希望和他们一起。”玛莉莎说。
杰奎琳说，“别说了，博士，如果病人患的是致命疾病，你就会用未经证实的方法来治疗吗？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这种事情，是不是？人性正在消亡，所以我们就要尝试这种理论疗法么？”
墙上的倒记时钟显示还剩两分钟不到。地板再次晃动起来，这次比上次厉害很多。
“求你了，再给我们几秒钟吧，”玛莉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过去的许多事在她眼前浮现：第一次跨星系殖民探险，还有一直为人们所恐惧的全球性核战争。胜利是属于探索者的。一些人的名字掠过她的脑海：戈达德，冯布劳恩，阿姆斯特朗，还有其他人。这是忘掉那些不断敲门的死亡交易者的好办法。
“这完全是在做实验,”杰奎琳说着，她已经濒临歇斯底里的边缘。“我们甚至没有传送过这艘船十分之一大小的物体。我们也从来没有把这么多的犹克斯塔邻空间引擎联合在一起。如果它们的空域交错了怎么办？那这艘船就不会被整体传送，而会被撕裂。”
“试验太昂贵了，”玛莉莎打断了她的话。“或者成功，或者失去一切。”
“你是听信了那些失败主义者的话，”史莫利博士说，“理论很完美，数学计算也很完美。只须一瞬间，他们就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上百光年了。”
玛莉莎紧握住监视器的边缘。倒计时钟显示还剩一分钟不到。“我代表着整个人类，”她这样想着。“对那些向往到星际中去的人来说，我就是他们的代表。”她希望她还能看见美丽的夜空。
史莫利博士向他的计算机靠过去，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趴在上面。杰奎琳瞪着电视屏幕上布满黄斑的地图。图象开始晃动，然后变成了一片灰色雪花。她用手指关节强压住嘴唇。
“十秒钟，”玛莉莎叫到。“所有系统跳转成绿色。”
____________________
注1：犹克斯塔邻空间，原文为Juxtaspace，是物理上超空间（superspace）的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