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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知道祖国版有出,但是这该算是我小小的固执吧……坑不算太大,填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漫画的话要看马木甬同学有没有时间改图了。山口山也已经圆满了,以后应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了……
老话:
不限制转载,但烦请注明译者姓名和本文出处,谢谢。未来福音 Möbius ring世界上有两个我。
一个在现在(这头),一个在未来(那头)。
左眼和右眼也各自独立。以不同的视点观看着同样的情报(世界)。
望远镜中的我,
后视镜中的我。
不管哪一个我,都是一样的罪孽深重。
洞察了结局的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神。
只是空等着那个不可改变的未来。
对未来既无期待,也无希望,更没有什么疑问。
无聊的每天。
无聊的未来。
无聊的人生。
……但是,最无聊的,肯定就是我自己了。
我每一天的例行功课就是忧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而这样的我,却又被三天后的我所嘲笑。
/未来福音我有两个世界。
究竟是庄周梦蝶,又或者是蝶梦庄周呢?说真的,我连这点都忘记去确认了。
4/一九九八年八月三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二分,正当盛夏。
离观布子市的市中心稍远的河岸边,有一家已经迎来开张十年的大型百货商场。
由于远离车站而得以拥有大片土地的商场,如同一座孤立于市中心之外的,不合时宜的堡垒。
建筑有四层,风格是很典型的横长型。
既有着方便全家老小一起逛街的美食广场,也有着虽然没有最新机型,却也不会太落后于时代的电器商店。
其他还陈列着类似鞋子、衣物、洗涤用品、电灯等等各不相同的商品。简直可以说是展示着现代风格的整齐与平衡之模范。只要你要求不是太高,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可谓是附近居民的生命线。
但是,和如此丰富的商品比起来,店里显得没什么生气。
正午前的商场客人来得很少。和那种车站前的商店不同,这种以附近居民为主要顾客的商场都是很慢热的。不管是商场、售货员,还是来光顾的人群,都要等十二点过后才能够活跃起来。
哪怕是暑假也毫不例外,周末周日以外的时候,上午的商场总是显得如此悠闲。
就连空气也仿佛比外面的世界迟缓了许多。
这里哪怕有人光顾,哪怕有人造访,却依然显得和外面的时间脱节。甚至连不吉的救护车声和警车那刺耳的警铃,都不能对它有任何的影响。
就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
这个如同堡垒都市一般的商场,正是因为其坚固,所以它才会是那种专门对应内部异常的构造。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处。
这里是和商场同样规模大小的立体停车场的三楼。尽管那个带着匕首的和服少女出现在了这里,但是监视摄像机却没有转向这里。
“——哟。我追上你了哦,炸弹魔。”
少女向着手中的手机说完,松开了手指。
手机掉到了混凝土的地面上。
少女从背后的带子中抽出了匕首。
她的双眼仔细地巡视着四周。
停车场里没有任何声音。
夏天的阳光投射出了如同黑夜一般浓厚的阴影。
停车场里停着几辆轿车。
天花板很低,柱子和汽车形成了障碍物,视野并不开阔。
少女她……本来应该不可能知道的……察觉到了我就在离她二十米远处的面包车的后面。
在我和少女之间的地点上,设置了三个炸弹。
停放着的车的车顶上装着的几根金属管里,都各自装满了火药和五百个左右的直径数毫米的小钢珠。为了将火药的威力最大化,金属管的两端都被密封了起来。和过去那些以破坏为目的的燃烧弹不同,这种炸弹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杀害那个少女。从之前的失败看来,这已经算是最廉价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炸出来的钢珠射程为十米。为了以防万一,我将它们设置成将三个方向包围,断绝她的一切生机。而且连那“万一”的未来(奇迹)也看不到。我也确认过钢珠在这个距离是伤不到我的。要说有损害的话,只有那个骨断肉裂变成尸体的少女、周围变得遍体鳞伤的汽车,以及十秒后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家人。
尽管她看不到,但是少女依然笔直地向我走来。
电梯的门打开了。
抱着购物袋的孩子,和脸上绽放温馨笑容的父亲与母亲进入了停车场。
少女瞟了一眼这一家人,而我则按下了遥控的按钮。
瞬间,那些构造单纯得不可能会出问题的雷管开始启动,点着了火药。
这仅仅零点几秒的踌躇,让少女的动作迟钝了。
一秒后。
两仪式全身都被炸弹所爆发出的两毫米钢珠所击中,凄惨得甚至不成人形,毫无抵抗地当场死亡。
1/现在是夏天,这点不容置疑。
强烈的阳光让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森林流泄出清新的绿色气息。
如果进入城市的话,你就能感受到那肆虐着湿气与热气的日本夏天,但是坐落于深山的这个学园与那种都市喧嚣可以说是完全无缘的。这个有如避暑胜地一般舒适的地方,每天早晨都是如此地清爽。
这里是远离俗世、能止小儿夜哭的现代监狱——不对,是学校——私立礼园女学院。是为了那种快成为珍稀动物的名门大小姐所建造的,缺少刺激的全天侯型独立机动要塞。
“濑尾你从初中就读这里?真的假的,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啊!……唉,我今年才进来的,但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们真的有点那个啥哎?”
这位以一脸疲惫的表情表达对我的关心的人是高中时候转入的直美。
像她这种转来的学生基本都对礼园严格的纪律绝望了。
礼园基本是全寄宿制的。彻底到不要说离开学园的范围了,就连到隔壁宿舍去玩都要提出申请。一天的一半在教室,另外一半在宿舍,这种魔鬼式管理系统,对于玩心正盛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但是。
她们在家中一定是那种有着足够的自由,让人羡慕的女孩子吧。对,就是那种一天里有一半时间都呆在公主式的房间中,喝着由帅气的管家泡好的茶,一边笑着说:“哎呀呀,格雷夫提卡(金毛猎犬,八岁)又在庭院里给客人添麻烦了,哦呵呵呵呵。”这样的女孩子。
富豪与名门的种类多种多样。而其中也有一些是既不高贵也和资金运作扯不上关系,只是埋头于某个兴趣之中却不知不觉成为了有钱人。
而我们濑尾家作为在北陆算是颇为出名的酒坊,恰恰就是这种让人头痛的类型。
这么一个拥有着两百年以上历史的老店,其中的酿酒魔人们严厉程度甚至连冬天的寒风都要退步三舍。只要是能干活的,闲着没事干的人,就会被他们呼来唤去。我从小时候就和酒打起了交道,在品酒方面有着不输给礼园中任何人的自信,虽然我要是敢在学校里这么说马上就会被抓进反省室关上一星期就是了——不对,我想说的是,在来到礼园之前我可以说是没有自由时间这个概念的,每天都梦想着哪怕是被关在小黑屋也好,只要能让我把时间花在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地方就可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感动了老天,我终于得到了可以把一天中的一半时间用来呆在房间里与同——不对,是与书桌相处的自由!
而且我的房间是A班多出来的房间,就连舍友也没有。在大家都是双人同住的宿舍里,只有我是一人一间!一人一间啊!这很重要所以我又重复了一次!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除了修女之外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理想环境!
……就是这样,这种礼园女学院里的生活很理想,虽然偶尔会因为个人问题而消沉,但是我真的很开朗。
“……………………唉。”
嗯,开朗归开朗,但是被修女叫出去的时候,我还是一边叹气一边走向宿舍的走廊。
安装在走廊尽头的那道窗户,透进来大片明媚的夏日阳光。
我忧郁地在那古老的木制走廊上走着,每走一步都会咯吱作响。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的体重,而是因为我手上拿着的行李。
“一年A班的濑尾静音同学。你父亲打电话来了,请到一楼事务室来——”
这响彻宿舍楼里的广播更是让我垂下了肩膀。
与其说是忧郁,不如说是放弃,或者是那种因为事情不出所料导致的无力感。
我吃力地重新抱好行李,离开了这条无人的夏日走廊。
刚到八月的一个早晨,毫无预兆地,父母打来了电话。
电话的内容是“虽然之前答应了今年夏天让你留在礼园,但是爸爸又改变主意了,你这个星期就回来”这种蛮横的要求。而作为对父亲的期待最起码的回应,我以极为不满的口气回了一句“爸爸你活该下酿酒的地狱去”以表示我的同意,然后将话筒还给修女。
“濑尾同学要回家吗?”
“是的。预定要变更了。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濑尾同学你还比较麻烦吧。事情这么突然,就连回家的准备也——”
这位以冷静敏锐而闻名的爱因巴赫修女,突然吃惊地看向我的脚下。
她看到的正是我装满了行李的旅行包,而我也麻利地拿出已经填好的回家申请书交给她。
“真是让人惊讶。濑尾同学你还真是周到呢。”
“您过奖了,这算是我唯一的优点吧。”
向修女行礼告辞后,我便向宿舍里的谈话室走去。
谈话室算是宿舍中唯一允许学生之间私谈的地方了。晚饭之后在这个沙龙里进行的仅仅一小时的聊天是礼园中唯一的娱乐。当然,入口处也有修女在守着,因此也做不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今天是暑假的早晨,所以门口没看到修女的身影。因为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回家了,大概修女们也休假了吧。
“……真是的。离下一趟班车还有三十分钟啊。”
就连班车的时间表都在与我做对吗。
八月三日,星期一。本来还想起码等过了盂兰盆节再说,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而且哪怕反抗也是徒劳,这点我是看得很清楚的。
因为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了和这个结果没有丝毫两样的情景。
“哦哦,沙发上好大一只懒猫!你在干什么啊濑尾?一大早就又困觉,胆子不小嘛。”
“————————”
我强打起精神,将陷在沙发里的身子坐起。
从隔壁学习室跑过来的,是既有着反体制气质却同时也是勤奋学生的直美。总是说学习室的红茶虽然是免费的却很好喝。是一个尽管对礼园的宿舍生活感到厌倦,却依然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的乐天派。
“啊,不对。与其说濑尾你是猫,还不如说是狗呢。订正订正。话说回来你究竟在干什么啊?等人吗?”
“……才不是这样呢。我啊,这次要回老家去了。”
我的话语伴随着忧郁的叹息。
听我说了濑尾家的大致情况后,直美夸张地用如同向上帝祈祷一般的“啊”来为我感叹了一声。
“不会吧?你明明那么期待夏天的大海的,太过分了!就不能抽一天时间回来吗?”
就是因为回不来我才缩得跟只猫一样的。
还有,直美她也误会了。我期待的并不是夏天的大海,而是那个和泳装啊沙滩啊小摊上的炒面等等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夏日海边的一大决战啊。
“真是没精神啊。什么嘛,试看看能不能逃跑吧。钱的话我可以提供赞助,说到底,你也没必要那么听父母的话吧。如果连你都走的话,这个宿舍就太冷清了!你看,干脆骗你老爸说身体不舒服,或者说已经和人有约了不就完了?”
很遗憾,所有谎话对老爸都起不了作用。
我看到的景象,正是濑尾静音穿着木屐,在老家那个酒气熏天的作坊里一边哭一边将蒸米捞出来的身影。既然我看到了这一幕,那么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大体上的事实。顶多也就是究竟会迟上一天还是两天回到宿舍的事情而已。
“算了。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再次深陷入沙发中。
面对这么一只懒猫——对她来说是懒狗——直美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又不忍就这么丢下不管,于是干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真是的,濑尾你明明单纯得很却又老是那么容易放弃……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吧。怎么,你要坐下一次班车回去吗?”
“不快点的话到家的时候都半夜了。对了直美,你今天早上喝的是咖啡?”
“啊?不是,是红茶。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没什么。”
直美很奇怪地侧头看着我。但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我有着会不时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习惯。这个坏习惯从小时候持续到现在,怎么样也改不掉。
“我说,真要那么寂寞的直美你回自己家不就好了。你家在香港吧?那地方不是挺好玩的吗。”
“我和你刚好相反。因为平时的表现不行,就连外出许可都拿不到。就连老爸也说这是个让我好好反省的机会呢。”
直美耸了耸肩。
比起礼园的规矩,直美更不喜欢老家的父亲——虽然在我看来他们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了——因此她总是爱和他唱反调。
对直美来说,能让她回老家的条件、条件、条件是——
话虽如此,四天后,她终于还是将脱色的头发恢复原样,离开了宿舍。
原因是她那个■■的弟弟遭遇了■■。
因此她只是提着一个书包,就急忙地离开了宿舍。
卸下妆的她,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位落落大方,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
能够听到的声音,和现在正在听的声音。
能够看到的影像,和现在正在看的影像,两者正缓缓地重叠起来。
我忍受着这不为人所知的眩晕感,而面前漂白了头发的直美正在苦笑。
“反正呢,托转学生的福,我名次也下降了。就算拿不到年级第一,起码也得进前三才行,不然修女们又要整天罗嗦了吧?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地用功读书了。”
平时表现不好的直美,都是靠考试的分数让修女们——或者该说是学校方面乖乖闭嘴的。而对她来说,所谓的威胁就是在六月底转来的学生。名字还不知道,而因为班级不同所以也没见过面。不过听说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听说那个转学生在全国模拟考里也是名列前茅啊。为什么会跑来我们这种学校的?”
“天知道。听说是她本人自己强烈要求的。本来是N县的大小姐。她现在好像有什么急事,就在宿舍管理员的房间里。”
我随口应了一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既然没有直接见过面,就没有什么能得到信息的手段。……从传闻来看似乎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那和我这种似是而非的“大家闺秀”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吧。简直可以说是处在不同的世界,要聊天也聊不到一起去的。
“哦对了,濑尾,你就穿这身制服回家吗?不换便服?”
“……这样就行了。反正我又没其他的衣服。老爸他根本没送来。”
我缩得越发像个馒头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样子实在太过可怜,直美也忍受不了了,生气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笨啊你,怎么不早点说!过来,我的衣服借给你!”
她拉着我离开了谈话室。
当然,直美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当然,衣服我借归借,你回来的时候要帮我带一些东西哦,来,拿去。”
直美拿出一万日元交给我。
似乎零钱就直接给我当小费了。
直美要我带的东西,是一个光是标题就足以让修女们贫血的,某个外国乐队的专辑。在礼园相当于A级走私物,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倒还值得。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肯定没用的。”
“为什么?濑尾你给修女们的印象不是很不错吗,肯定不会去检查你的行李的啦。”
“不是,与安全问题无关……算了,反正我也喜欢这个乐队。”
“???”
对大方的直美来说,如果她忍不住在出门的时候就买了同样的东西的话,她肯定不介意把多出来的那个送给朋友的。
我一边感慨于自己这种贪小便宜的小市民心态,一边赶快走向宿舍的走廊。
八月三日,上午九点三十分。
直到此时,我的未来依然如同三天前所见的一般,没有任何的新鲜感。
2/“干也,你听说过观布子之母吗?”
这是在和我们事务所负责一些设计的某个酒店举行的落成纪念晚会之后的事。
回到昏暗的事务所,所长苍崎橙子还没换下那身沾满黑灰的晚礼服,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个让人有着微妙怀念感的单词。
八月三日,晴天。
那个只要仰头一看就让人快要眩晕的太阳,将高楼林立的街道笼罩在一片潮湿的热气之中。
气温与不舒适指数同时创下了今年的最高记录。
夏天的嘴脸越发分明,疯狂地掠夺着路上的行人。不只是水分,就连从容、冷静以及想要稍事休息的心情也不例外。
而擦肩而过的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越发浓厚,不过这并不全是因为阳光的关系。
已经过了上午十点,太阳高挂在蓝天之上。一想到这种炎热会持续到傍晚,就不由得让人有逃入安装了空调的建筑物中的冲动。将和式约定的地点定在那家熟悉的咖啡店(Ahnenerbe)真是明智。虽然观布子之母的事情落空了,但是起码知道了目标人物已经不在这附近。
我沿着一条明亮得甚至不足以被称为巷子,只是在建筑与建筑之间自然形成的小道走到大道上,前往约定的地点。
——所谓的观布子之母,说的是以前一位非常出名的占卜师。我记得直到我高二的时候她一直就在这附近给人占卜。虽然我没有去尝试过,不过班上的女孩子都非常认真地相信她,所以我还记得这个名字。
虽然占卜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流行起来的,不过似乎这位被称为观布子之母的女性,在很久以前就不时在这附近出没为人占卜了。
她之所以会出名,不是因为她的风貌或者是占卜的命中率。据说她并不是擅长预测未来,而是擅长回避悲剧的发生。
“你在之后会和男朋友吵架。大概是两天之后吧。什么,你还不想放弃,即使妥协也要和他在一起?那就去旅行个三天吧,当然是一个人去。别忘记买土特产回来。”
……她就是给出类似这样毫不隐讳的建议,让悲剧一个个被回避了。虽然她所说的都是“还没有发生的悲剧”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回避不回避的,不过听说没能遵守她的叮嘱的女孩子都无一例外地遭遇了“悲剧”。
正是因为如此,也有人以此为反证,传开了类似“她的占卜准确率似乎为100%”的传闻。但是因为她本人不高兴地说“我这才不是预测未来。再说这种无聊的事我就不占卜了。”因此这些事情只在女生FANS中才传开,并没有把她过分神化。
这位有名的占卜师最近都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是到别的地方做生意了吗,还是这只是在女高中生中流行的都市传说呢。两年前还在这里的观布子之母,现在已经杳无音信了。
“……算了,占卜师得到晚上才开始做生意吧。橙子小姐又是怎么对占卜师有兴趣的呢——”
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嘎嘎嘎嘎嘎”的声音。
通向Ahnenerbe的近路的那个拐角正在施工。一侧的车道已经被完全封锁了。虽然你们不是占卜师,但是这种交通量大的路段能不能麻烦晚上再去施工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就连这种小事也让我发起了牢骚。
步行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瞬间,那白色的光让我感到炫目。
与隐藏在建筑物阴影之下的小路不同,大路上的阳光依然毒辣。被大楼的镜面反射的阳光化为了热气,灼烧着柏油路面。
接近正午,道路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
穿着便服的少男少女比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还多,想必是因为暑假到来的关系吧。
有着各自的生活的他们,即使看到路过的众人,也只是将他们作为一个熟视无睹的风景。而我也是一样的。如果要去关注路上每一个走过的人的话,一天的时间怎么都不够用。
我想,邻里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并不仅仅是因为现代化导致的道德沦丧。也许我是在说废话,不过人类本来就是一种必须和他人保持一定距离,否则就会丧失了主题(自我)的生物。如果要对一切都投入感情的话,那会导致自己不再是自己的主导者。
因此,哪怕是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露出阴暗的表情,那么也要尽量无视掉,那才是能让自己能够顺利生存下去的窍门——或者该说是常识才对。
我也有着这种与常人一样的常识。但是我觉得,如果刻意无视那些明显有麻烦的人的话,也同样是迷失了自我的表现。
举例来说的话——
在作为目的地的咖啡店前面,碰到一个被三十多的男人拉扯着手,都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的话,我觉得我无法保持沉默。
道路上让出了一片空地,人流避开他们继续前进着。男人和被男人抓住的少女,就如同站在一个圆形的舞台上一般。
男人一脸不耐烦地逼问着那个少女,而少女虽然脸色苍白,却依然拼命地向男人解释着什么。
“————————”
我稍微镇定一下情绪,向那个舞台走去。
虽然脑子里又想起前几天刚被人骂成烂好人的事情,不过想必没有我,肯定也会有人出面劝阻的吧。
“那个,很抱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和少女向这边转过头来。
男人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消失,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而女孩子则呆呆地用那双快要掉下泪水的眼睛看着这位半途闯进舞台的第三者。
“……怎么,这女孩子你认识?”
“抱歉,我只是个路过的。也许你会认为我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无法置之不理。请问你和这个女孩子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边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一边尽量用平和的口气提问。而男人却语塞起来。从这点来看,应该不是那么性急的人。
“不是啦,你要说发生什么,我又没有——只是在路上走而已,然后她就突然来找我麻烦了。”
听到男人这么说,女孩子很尴尬似地低下了头。
“……啊?”
……真是奇怪。
挑起事端的并不是这个男人,却是这边这位女孩子。据说是男人只是拿着一个大旅行包在路上走,而这个少女却突然跑来抓住包不放。
“拿着这个包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
少女就是这么喊着一边不肯放手,而男人对怎么都不听劝的女孩子大为光火,最后终于动起手来。
“……那个,这是真的?”
听到我这么问,少女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应了一声“是”。
“看,这下你知道了吧。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小孩子吵架。遇到麻烦的是我才对啊。”
“但、但是……!是真的啊,这位大哥要是继续拿着包的话就会受伤的,或者说会遇到事故,委婉地说的话就是被运货车压成肉酱的啦!”
“受不了,夏天会把人的脑子也烧坏掉吗!这个怪人就交给你了,我可没有那么闲陪她玩!”
似乎是少女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大骂起来。……收回前言,虽然不是急性子的人,不过耐心也实在有限得很。
“不,请你等一下。一般来说没有理由的话不会说这种话的吧。那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
少女只是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却没有说出任何理由。只是用她那双小手死死地抓住男人的包。……这样就连想为她辩解的人都只能放弃。
大概是对她这种可疑行为产生厌恶感了吧,男人用力从少女的手中将包拽了回来。
“已经够了吧,我可要走了!这家伙就交给你了,跟她说,我没揍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等,等等啊……!至少不要走近路!还有,你最好还是尽早换个职业吧!”
“有完没完啊,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报警啊你这疯婆子!”
男人的怒吼吓得她缩了起来。
最后丢下一句脏话,男人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只剩下了我和那个垂头丧气的短发少女。
“没事吧?”
“啊,是的……那个,很抱歉,谢谢你出面调解。”
尽管依然战战兢兢,但是她依然向我行了一礼道别。这种举止让人联想到小狗。
“那、那么我告辞了!我得赶快追上去才行,虽然那个人很糟糕,但是依然会有家人为他悲伤的!”
——尽管依然在消沉,但是少女依然鼓起勇气抬起了头。被素不相识的男人给骂了一顿,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感到害怕吧,但是她依然眼角含泪地想要追上那个男人。
“你先等等。要是你再上去的话,他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哦。”
“啊——虽、虽然我很怕,但是,那个……俗、俗话说,见义不为菲佣也……”
“嗯,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在那之前能问你一件事吗?为什么,你认为那个人会遭遇不幸的事?”
“那、那是因为,那个……”
这个女孩子的话又开始含糊起来。
她并非是因为被骂而感到害怕,而是如同在哭诉那莫可名状的孤独一般,
“……只是我的感觉。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我只是觉得在前面施工的道路上,那个人会因为那个包而遭遇事故。”
用一种世界上最最寂寞的表情,轻声地吐露出自己的想法。
我曾经见过这种意志(表情)。
既有着想让别人相信的希望,也有着知道别人不可能相信的绝望,在崩溃的边缘拼命地忍耐住眼泪的表情。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那个被冬天的雨淋湿的夜晚,她那哭诉着自己做不到的表情。
“真是吓了我一跳,你只是因为直觉就对他说那种事情吗。也难怪那个人会生气了。”
“……!”
少女像是要说些什么,说又拼命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突然无力地垂下了脑袋的样子,越发让人联想到小狗身上去了。
“不过这确实很不得了,那个人就由我去说服,这样行了吧?”
“咦?”
少女茫然地抬起头来,而我则指了指自己。
“你就留在这里好了。如果你跟过来的话事情反倒会不好办的。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回来向你报告的。”
“咦——咦、咦、啊咧……!?”
我将慌慌张张的少女留在原地,动身去追那个男人。
虽然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不过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那就不可能跟丢。那个男人所走的方向正是我刚才所经过的地方。
3/从礼园女学院所处的郊外乘上班车,然后在车上看风景看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
从班车上下来准备前往JR观布子站的我,所迎来的是盛夏的阳光,在学园里绝迹的城市喧嚣,以及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叔被电线杆和运货车的货架夹成汉堡包的景象。
↑
“——啊”
这种死一般的晕眩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这只是不适应从开着空调的车里突然走到外面热气逼人的地方那该有多好。
这感觉就好像是我的脑子被整个用汤匙挖出来然后放到装满汽水的水槽中一样。
透过上面有水滴凝结的玻璃,分别看着未来与现在(过去)。就连自己究竟在哪一边都显得如何暧昧不明。究竟是没有脑的我是真身呢,还是浸泡在汽水中的脑(我)是原形?然而不管怎样,这种久未曾直视的“他人未来的死亡”,差点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对,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虽然宿舍生活很无聊,但是却不会有危险,更不会有机会让我看到与我无关的人所发生的不幸。
“——,——”
我拼命地促进着一度停止的呼吸。
……厌恶,道德,节制,勇气。对各种各样的事物的恐惧让我的喉咙嘶哑起来。
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背着一个大包,慢悠悠地走远了。
“那、那、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要叫住他吗。还是置之不理呢。他肯定会生气的吧。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过去如何,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职业。他是那种把便宜的东西拿来卖高价的人,而且是属于典型的以暴力来强买强卖、诈骗还有街头兜售的那一类。但是,不管怎样的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我也看到了那个人有自己很重要的亲人。
我虽然仍然在慌张,但是却冷静得让自己厌恶。
因为我习惯了。这种事情在小时候就已经司空见惯。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只会让大人们疏远我,结果从来不会有所改变。就算追上去也肯定只会惹来愤怒和取笑,反正是不认识的大叔,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就当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对,只要不再和他扯上关系的话,就不会知道他的结局。后悔的总是只有我自己,那么也该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虽然一直这么说服自己,但是,该怎么说呢,就像现在这样——
“那、那个,请你等一下!”
虽然后悔的总是只有我一个人,虽然这确实很难受,但是我认为这起码比让别人觉得后悔莫及要好一点。
“你,就是你!那个拿着大包的!对,就是那个经常搞恶劣街头兜售的大叔!”
人海中迅速荡起了波纹。
而我当然就是那颗投入水中的石头,将周围的水推开。
然后。
“——啊?”
那位推销员大叔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不悦。
“什么?你刚才,说的是我?”
“那——那个,不是……”
他散发出的压力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如果是以前的话,一定会害怕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大叔那被夹得如同粗糙膨胀的仅售一百日元的面包一般的景象,现在依然烙印在我的眼中。
我将我所有的勇气都集中到喉咙,直面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叔。
↓
当然,结果和以往一样又是惨败。
但是和以往不同的地方是,这次有个奇怪的人掺和了进来。
“那个,很抱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这个时候——虽然有点没礼貌——对于有人来帮忙的情况,我既感到安下心来,同时又为这个彻底的烂好人感到惊讶。
——但是,对我来说,这样一句话比怎样的头晕目眩,怎样的未来视都要缺乏现实感。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像这样用温和的声音来帮助我。
这个怪人冷静地询问着说不出话来的我和那个大叔。他中立的态度最终让那个发火的大叔渐渐缓和下来,最后像我瞪了一眼走掉了。
剩下的只有我和那个怪人。
这个从举止看来比我年长的怪人开始向我询问起原因。
“……只是我的感觉。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我只是觉得在前面施工的道路上,那个人会因为那个包而遭遇事故。”
反正说实话也是没人相信的,招来嘲笑才是比较正常的下场。
我连头都没有抬,用无聊的理由敷衍着。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不喜欢被人嘲笑,但是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如果被眼前这个人所轻蔑的话,就会死在这里的感觉。然而——
“真是吓了我一跳,你只是因为直觉就对他说那种事情吗。也难怪那个人会生气了。”
就像这样,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怪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这确实很不得了。”
他笑着向我说出的话,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咦?”
“你就留在这里好了。如果你跟过来的话事情反倒会不好办的。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回来向你报告的。”
怪人大踏步地去追那个大叔了。
而我只能呆然地站在街道的正中央。
拼命地眨着眼睛,想回忆起那个消失在拐角的黑衣背影。
……那个,总结一下吧。
刚才那并不是幻觉,虽然很假,但是却是现实,刚才听他说事情都交给他的时候我都在发呆,然后在听他说要留在这里的时候又像明明特快列车坐过站了却又无所谓似地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一直低着头都没有看清楚怪人的脸,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叫他怪人的吗——就在我吐槽着自己的时候,突然地,从远处……大概是桥头附近传来了如同焰火一般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咦?哇呀呀————!?”
爆炸!是爆炸啊!身边的人也停下脚步看向桥的方向。既然声音能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想必是很大规模的爆炸吧?但是却看不到什么类似烟雾的东西。虽然事故的发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居然是在城市里发生爆炸——我所看到的并不是这么夸张的事情啊。只不过是人身事故,并不是这种会招来一大堆警车的大事件。
不过,如果……那个怪人相信了我的话去追那个大叔,结果大叔的包奇迹般地在那个施工道路上偶然被路过的运货车的货架钩到,人被整个卷入货架与电线杆之间被夹成了面包,而那个想阻止他的怪人也因为努力过头而导致运货车失去控制直撞向大桥——
膝盖在颤抖着,这想要呕吐的感觉简直如同整个地面都陷进地狱中一般。
然而,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向我招手的归来的怪——怪——
“久等了。和你说的一样。哎呀,真是很危险啊。”
这个戴着黑边眼镜的人虽然这么说,但是话里却完全听不出有哪里危险了。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抬起头来和他正面相对。
——好想死。不对,是想杀了五分钟前的我。为什么我会把这个人叫成怪人的啊!
“那个人没受什么重伤。虽然也有受伤,不过也就是一些摔伤而已。”
他的左手上有着很大的擦痕,想必应该是那个大叔快要被运货车勾走的时候,强行将包取下而造成的吧。
虽然被连累而受了伤,但是这个戴眼镜的人却完全不在意。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闻所未闻,让我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
那样的话居然被人相信了。
那样的景象最后没有成为现实。
而且,这也是第一次——
“嗯,真的太好了。那个人现在想必在心底里感谢你呢。”
这个人以充满着自豪的赞扬,认同了我这种可笑的自我满足。
“————呜————”
等我发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刚才一直忍耐着——或者说一直忍耐着的东西最终崩溃,大滴大滴地从眼中涌出。
“咦?喂,怎么了?”
戴眼镜的人慌忙看着我的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哭了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自然会让人感到慌张。
尽管我知道这样会给他造成不便,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自然这是因为我很少喜极而泣,不过说实话,我也很喜欢看眼前这位大哥慌慌张张的样子。
以上便是事情的开始,同时也差不多是结局。
这就是我濑尾静音与黑桐干也先生的命中注定的邂逅。
/未来福音(伪)过去,我的世界有两个。
这既非错觉也非比喻。就如同桌上同时放着两台显示器一样。我同时观看着不同世界中的同样风景。
左边的视野(显示器)中的是现在。右边的视野中的是结局。
因为我期望着符合我目的的结局,结果失去了一切希望。
不知何为未知的人无法得到人生的喜悦。
不会失败的人无法拥有成功的充实。
我所看到的结局,绝对无法逆转。
我是为了我所看到的结局而行动。
就如同没有意志的机械(automation)。只知道在左眼与右眼之间来来回回的人工亡灵。
看起来似乎是在创造未来,但其实只是个屈从于未来的低俗之神的劣化品。
这些都不是错觉也不是比喻。
但是如果那真是属于妄想的话,我应该会成为一个比较正常的人类吧。
仓密麻琉伽是个职业的炸弹魔。
他是完全外包的职业分解人。或者说是一个接受各种各样不可告人的委托,绝不留下后患的表演家(entertainer)。哪怕他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却依然有着期望他活跃的人,只要他所创造的舞台能够吸引大批观众的话,那就可以被称为表演了。虽然观众大多数都是穿着严肃制服的男人,但是他们都是难得的会认真地观看仓密工作的回头客。比起那种凑热闹的,他们可是让人忠实得让人放心的客源。
不过呢,虽然说是炸弹魔,不过他的工作也并没有很夸张。
他所使用的炸药都是以破坏物品和建筑物为主,并不是用来杀人的。如果有人委托的话应该也会去准备,不过还好还没有人能出得起那个价钱请他杀人。接到的委托都是小规模的出演。比如说将铝粉与磁性氧化铁混合后的燃烧弹,用化学肥料和引擎燃油制作的化学炸药。虽然效果是很华丽,但是都是些威力相当于烟花的骗小孩的玩意儿。尽管分量足够杀掉一个人,但是这个国家里人命依然无价——至少,他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他的工作和舞台JACK很接近。他只不过是为了搞砸某个舞台而被雇佣而来,将舞台的主角从创下伟业的功臣换成了惨叫逃窜的观众。而炸药不过只是用来煽动群众的小道具而已。谁叫那个能让他的妄想——看到未来——能最大限度发挥作用的装置,正好就是炸药呢。
“对未来既无期待,也无希望。”
没错。这既非错觉也非比喻,他拥有着能“预见未来”的力量。
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视野和他人有所不同。
未来以影像的方式呈现在他眼中。
这种异常,已经足够扭曲一个人的人生。
比如说,这里有一个目标。
在上学的时候,大部分学生们的目的就是考试的成绩吧。
他的右眼看到了自己理想的成绩。
而同时左眼看到的,是可以实现这个目标的现在(方法)。
未来并非是梦想出来的。
而是以明确的意志去创造的东西——这一点他在小时候就已经理解了。
而问题是,右眼所看到的影像,可以通过他的现在(行动)来完全确定下来。
自己并非是看到未来。
右眼看到的并非未来,而是五分钟后,一天后,一个月后的“必然”结果。
自己只不过是提前看到了自己通过“现在”所积累而成的“结果”而已。
这个事实剥夺了仓密麻琉伽身上所有人类的感情。
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人生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对未来没有任何希望。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所谓未知。
那么反过来说——“现在”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当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所期望的结果(未来)的时候——哪怕那是一个痛苦的选择——那么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选择其他选项的意义了。
就如同一张已经填好答案的试卷。
只要看到了结果(未来),接下来左眼就能看到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必要的步骤。
只要根据这些来行动,他右眼所看到的影像,就会成为分毫不差的结果(未来)。
“什么嘛,所谓的人生,还真是无聊。”
于是,仓密麻琉伽对社会产生了疏离感,理所当然地被孤立,然后直到现在。
只要有钱的话,从爆炸预告到实行,他都能办得天衣无缝。一开始他做这个工作只是为了赚点外快,而现在一年大概有三次。
当然,本来他这种职业是既无人需求也无生存空间的。日本的警察机关很优秀,哪怕你引发了一场爆炸骚动也很快就会被逮捕,接下来只需要等你交代是谁委托的就行了,根本是一桩划不来的买卖。因此仓密麻琉伽这个炸弹魔只不过是一个空想出来的,如同都市传说一样的笑话而已。
并非别人,仓密本人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第一件做完之后,对方又来哀求他再做一次就好,然后又被他介绍了第三件,这样慢慢地形势就有所改变了。
根据预约完成工作,炸弹魔漂亮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真正身份不明。而且炸弹魔也没有什么作为根据地的秘密住所和幕后组织,只是用一个手机接受委托。目的只是钱,从不过问委托人的任何事情。这个炸弹魔既没有任何的自我表现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则,也许就是这种做法与现代社会的需求相吻合吧。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只靠这个工作生活的职业炸弹魔了。
“喂。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他与她的邂逅,到底该说是福还是祸呢。
在一次工作完回家的途中,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向他这么说道。
工作本身是很平凡的,只是出于私怨的捣乱作业。具体内容是让他去破坏一座酒店的落成典礼,并让其中一层全部倒塌且不能出现任何伤亡。
虽然将整个楼层全部搞定这种规模很花时间,不过要实现也不是不可能。酒店里只有被邀请来参加落成典礼的人,接近屋顶的楼层几乎是不设防的。
他只需要期待自己所求的结果(未来),然后根据所看到的未来而行动。
然后,就如他的右眼所看到的一般,酒店笼罩在一片黑烟之中。
就在执行的五分钟前,他为了确认结果而来到了酒店的庭院之中。而这个少女告诉他,这个酒店有危险。
少女似乎是从落成典礼之中溜了出来,到这里来吹吹晚风。
稍许的不协调感,好奇心,以及隐隐约约的期待。
他一边回味着涌上心头的各种感情,一边离开了少女,走出了已经确定了爆炸的酒店。
在酒店事件的风头过去之后,他调查了参加典礼的客人名单,知道了当天那个少女的来头。
少女的名字叫两仪式。
那是个在那一天——不,是第一次没有出现在他“右眼”中的结果(未来)的名字。
这是仓密麻琉伽第一次不为金钱而化身炸弹魔,也是最后一次。
有可能被别人得知真正身份。
这是被人看到容貌后的危机回避行动。
包含着那些人类的感情在内,他蠢蠢欲动地,想要尝试能不能杀死那个少女。
†
“被炸弹魔盯上了?”
苍崎橙子以半信半疑——或者说完全不信的语调大声说道。
这里是傍晚时分的伽蓝之堂。而趁着干也不在的时候找橙子商量的两仪式瞬间开始后悔了起来。
“与其说是被盯上了,还不如说是被缠上了啊。……虽然我没对干也说。”
“嘿嘿。是因为酒店的那次被盯上了吧,你还真就是一个招怪人喜欢的命呢。”
“这一点都不好笑。看看这个。今天早上放报纸箱里的。他连用来联络的手机都给我送来了。”
酒店的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她每天都受到了炸弹魔的骚扰。
第一次是在晚上的工地,安置了类似闪光弹的炸药。
第二次是Ahnenerbe附近的街道上,安置了类似地雷的燃烧弹。
第三次是在偶然进入的废弃建筑里,安装了用来炸垮大楼的定时炸弹。
不幸中的大幸是,这些都是发生在无人的地方,仅仅只是针对两仪式一人的破坏行动。虽然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牺牲者。
而作为目标的式则每次都毫发无伤地从爆炸现场生还。
“……这么多次行动都徒劳无功的话,想必对方也不会毫无行动的。对了,有打过你电话吗?”
“还没有。对了橙子,这家伙真的很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
“他的预测准得诡异。第三次是发生在我心血来潮而进去的废墟里。在我到达二楼的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便宜货闹钟放在房间的正中间。就在秒针到达零点的瞬间就发生爆炸了。”
到这个地步就已经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了。
苍崎橙子立刻就对炸弹魔来了兴趣,而两仪式则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三次爆炸事件给她的间接印象。
据她所说——这个炸弹魔,是一个活死人。
苍崎橙子无法理解这句话具体意思究竟如何。两仪式的直觉与动物太过相似,这种感想根本无法与其他共享。
苍崎橙子所能回答的,只有“预测准得诡异”这一点。
“炸弹魔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以前我就隐约这么想到——他可能是典型的未来视。”
橙子随手往桌上摸去。
“所长,我买回来了。Peace牌的可以吧?”
唯一的社员回来得正是时候。
看到苍崎橙子两眼放光地拿过香烟,两仪式叹了口气——看来又要听她长篇大论了。
第二天,八月三日。
两仪式与黑桐干也一起搜索据说在这附近的一个占卜师。
是所长苍崎橙子所提议的。
据她所说,自称观布子之母的那位占卜师很有可能是个未来视,也有可能就是那个炸弹魔本人。
“不过嘛,八成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黑桐就不说了,至少你要去见见她。到底未来视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直接见面的话,你大概也能把握住一些感觉吧?”
就如苍崎橙子所想的一般,她很快地就遇到了那个占卜师。
这个占卜师一早就在楼层楼层之间那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里做起了生意。
这位观布子之母的形象就如同大众对占卜师所抱有的印象一样。用黑面纱遮起了脸,桌上放着装饰用的水晶球。这位女性的体格适中,年纪估计已经六十以上。
“炸弹魔?你少来唬我。我可是只占卜恋爱运还有将来的梦想这种东西,是做年轻人的生意的。才懒得搭理你这种杀人鬼呢。”
虽然被这个老妇恶言相向,但是很奇妙地却无法对她产生厌恶。式和她大概交谈了两分钟,就转身走了。
“我会参考一下的。我是不知道你的能力是真是假,但是起码我可以理解那些能看到未来的家伙的想法了。”
“…………你还真是嚣张啊。你究竟明白我什么了。想要吵架的话我可以奉陪到底的哦?要不要我先告诉你有关那个你一心单恋着的那位发生的一些事情呢?”
老妇那张干瘪的脸露出一种让人不快的笑容。
“——————”
虽然式的脸上露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杀气,但最终她还是连老妇的“死”都没有去看。
“哦哟。你居然还挺善良的嘛。我居然看错人了。虽然刚才让人很不爽,不过这次我可以亲切地帮你占卜哦?”
“……我赶时间,免了。再见了,尽量活久点吧老太婆。这附近晚上很不安全的,不适合你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哎呀呀,这种有气势的话现在可是很少见了。还真像一个好男人呢,我都快迷上你了!对了,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面?你再多呆一会儿的话我给你打个折吧!”
“没有啦。要搭讪的话就别当什么占卜师了。”
她离开了小巷。
看着挥着手离开的的和服少女,
“是吗,真遗憾。说起来,桥就是鬼门关,要多加小心啊。……算了,反正你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这位据说能让人回避不幸未来的占卜师,如同开玩笑一般说出了预言。
↑
两仪式与占卜师告别,跻身于都市的喧嚣中的时候,响起了一个不熟悉的来电声。
她没有停下脚步,拿出炸弹魔给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你好。该说是初次见面吧,两仪小姐。”
声音是透过变声器(voice changer)改变的尖锐声音。不要说年龄了,就连性别也无法判断。
“你说呢。你已经在近处观察过我很多次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装了炸弹而已。没必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就说现在,我可是在离你很远的一个公寓里给你打的电话。”
“原来你不只好奇心重还爱说谎啊。算了,你找我什么事?想找人说话的话就去找个擅长倾听别人诉说的家伙去。我可没什么话和你说。”
“居然对想要你命的人说这种话吗?……你这女人真奇怪。你就不问问原因吗?”
“你说什么呢。难道我问了你就会回答?那你还装什么神秘啊,闭嘴吧。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对你这种活死人我也提不起动手的干劲。不过如果你还想玩下去,我倒是也不介意处理一下烦人的虫子了。”
“………………你还真是从容。这个答案我没有看到。”
声音尽管弱了下去,却也显得有点高兴。
炸弹魔堆积着“现实”。
两仪式将在两分钟后死亡。
这个“结果(未来)”,现在正显示在他的右眼中。
接下来式会被卷入停在桥上的那辆卡车中装置的炸弹所引发的爆炸中。而炸弹魔则在特等席上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这个“未来视”。
“难道你认为你一定不会死吗?你认为未来是站在你那边的?”
“天知道。不到那个时候是不知道的。但是起码我现在还活着。”
“会死。你会死。被卷入爆炸之中而死。这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而我看到的未来,绝对不会改变。”
“——哦。你的未来视是这种类型的未来视啊。”
“……?”
是错觉吗,两仪式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些色彩。
一点的快乐。并非喜悦,而是愉快。并非欢乐,而是快乐。——如同野兽面对着美味的猎物的时候舔着舌头一般冰冷却又艳美的声音。
“……哈。你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们是无法理解我的视野的。我看到的未来是绝对的。是绝对的啊。就如同公式一样,只要知道数值的话,答案就永远不会改变。”
现实就是公式中那些还没定下来的数值。
它是变化值,甚至在得出答案之前你都不知道你要解答的是什么。
但是——只要那个公式的数值被决定下来的话,答案就是无法改变的了。
而炸弹魔仓密麻琉伽的未来视正是如此。
他为了实现自己所看到的“成功的未来”,将所谓现实的数值填进公式中。
而此时,他没有自由意志可言。将爱好兴趣,喜怒哀乐,所有希望性的观测带入其中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对。当看到了正确答案之后,就不可能去采取错误的行动。哪怕他的行动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快乐,他也无法反抗那“成功的未来”的影像。
他因为能看到未来,所以束缚了自己的过去(现在)。
他只是一个在现在与未来之间来来回回,只为了实现未来而存在的奴隶。这就是仓密麻琉伽的未来视。
“……绝不会改变的未来啊。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你认为这个有趣吗?”
“…………天知道。我已经有六年没有所谓自我意志了。就如同被所看到的未来束缚的机械一样。到底是左眼的我是真的呢,还是右眼的我是真的呢。还是说,我只是那个在两眼间存在的亡灵呢。老实说,我自己都不清楚。”
两仪式在桥上走着。
在她前面三米远的地方,停着那辆被安装了炸弹的卡车。
没有汽车经过。虽然桥头那里有行人,不过其结果(未来)也只是被卷进爆炸中左手被烧伤而已。
“——你对我出手只是为了玩?”
“……我可没有那么闲。我被你看到脸了,那么动手的理由就足够了。我以后都会把你当成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那样处理掉。”
“说谎也不打草稿。你就在这附近吧。”
炸弹魔的喉咙痉挛起来。
放在用来引爆雷管的遥控装置上的手指也轻微地颤抖。
“我说过我不在的吧。”
“你在。因为你需要填充数值来看到未来吧?那么,如果不看着现在的我,你就看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这就是和只能预测未来的那种未来视决定性的不同。
“尽管只是间接,但是如果没有当事人的话,是无法创造未来的。而你的未来视的条件,就是必须呆在现场。”
所以,他才会失败了三次。
前面的三次,他都只看到了“两仪式被引到了安装了炸弹的现场”,没有看到她直接变成尸体的影像。他只是布置了一般来说肯定会死的局面而已。
而结果就是,两仪式现在还活着。
她变成尸体的那个未来(Vision)——如果没有用未来视看到这一点,那个少女就会继续平安地活着——
“所以你这次一定就在附近。没有看到我变成尸体的话,你的未来视就绝对不会成立。”
又一步。两仪式走到了卡车的货架旁。
炸弹魔引爆了炸弹。
燃烧弹在一秒内发生氧化反应,卷起了热风。
爆炸的声音让四周为之动摇,而爆炸与黑烟的规模却只有声音的几十分之一。
两仪式被身侧爆发的冲击所卷入。
至此,一切都如未来视所看到的一般。炸弹魔的未来视绝对不会有错。但是——他并没有直接看到少女那浑身焦黑倒在血泊之中的“未来的样子”。
“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炸弹魔就在一个五百米外的写字楼的屋顶遥望着离成为爆炸现场的大桥。他的左边(现实)的眼睛确实看到了——那个瞬间跳向河面,在被爆炸吞噬的同时往下落去的少女的身影。
围观的群众渐渐多了起来,远处传来了警车的警铃声。
而此时在河中漂浮的少女则若无其事地游到了岸边爬了起来。
——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相交。
终于找到你了——少女似乎是在这么想似地朝这里走来。
接下来我会慢慢地,但是又毫不留情地将猎物抓到之后杀掉——她那歪曲的嘴角仿佛在这样诉说着。
炸弹魔拼命地运作着因恐怖而麻痹的思考,离开了写字楼。
这个结局也在预想之中。
在没有看到少女的“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结果。
“——来了。托她能够活下来的福,这样的话,我终于——”
恐怖被成功的确信所代替。
从现在开始,十五分钟后的立体停车场。
他的未来视,鲜明地看到了两仪式被撕成碎片的样子。
炸弹魔的未来视是绝对的。
哪怕发生了会毁灭世界的偶然事件,她在十五分钟后也必定会死。
仓密麻琉伽的未来视并没有概率这个概念,而是和现实吻合的必然。
不管是谁,都无法反抗世界的秩序,违背万物的规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