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
无法溶解你的样子
杨在森林公园的长椅上睡着的样子,一直很喜欢。
这种带些孩子气的平凡向来是我们熟悉且津津乐道的,比如他在艾尔·法西尔差点被三明治噎死时窘迫的神态,立体西洋棋连败记录再次刷新后自我解嘲的笑容,挠着头结结巴巴地求婚时慌乱的表情,尤利安要远行时关切而担心的眼神,知道洁西卡·爱德华去世后一整天不拿下的墨镜,被那伙不良中青年毒舌修理后依然不徐不疾的语调,进行不成功的说教时一本正经得滑稽的口吻,坐在桌子上喝红茶时心满意足的模样……
熟悉,亲切,像一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
而不会在谈笑间说与他人的,是这个人在矛盾与无奈的螺旋迷宫中,无声的叹息。我们常想象的“如果能够重新来过又会怎样怎样”,对于熟悉历史且明白历史不可逆性的杨而言,无疑是一种有些悲哀的不切实的幻想。所以一直在被他人指出的道路上走过来,独自面对不败之名所代表的无数条生命,人民支持所代表的独裁可能,对民主的坚持所代表的他自己“信念有害论”的不成立……偏偏是这样的杨,知道明天后天会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今天吃什么菜,会不会有人下毒。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
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因此常常会想,如果在巴米利恩会战时他就获胜多好,如果帝国高等事务官不是达列肯普多好,如果他去见莱茵哈特时带上了尤利安多好,如果他搭的是幸运号尤里西斯多好,如果地球教教徒没有混进帝国军多好……如果本不需那许多如果,多好。
不变的你
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
提着易碎的灯笼
他曾说只想骗养老金,终究没有得逞而当了人民英雄;他曾说战争不是什么好事情,却常常身不由己;他曾说只想给一个孩子留下几十年的和平,结果尤利安还是自愿当了“杨的继任”而不是敏兹;他曾许诺要给菲列特利加幸福,最后只能自言自语地说着对不起——那时候我哽咽,又有谁能不哽咽?他曾说恐怖主义不能改变历史,但是他已经不在了……也许吧,历史依然循轨前进,有别人继承他的责任,比如尤利安。一个又一个他的纪念日依次经过,多少年后尘埃落定,学生们会为这段历史课本上的传说而大伤脑筋。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潇洒的你
将心事化尽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
你是造物的恩宠
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退伍,过普通到无聊的日子;我只希望他能在街上悠然散步,而无人诧异惊喜;我只希望他能终日埋在历史书堆里,就着加了白兰地的红茶看千古风流人物;我只希望多年后他能在安乐椅上慢慢闭上眼睛,那时候阳光慵懒,红茶的蒸汽徐徐升腾,风安静得小心翼翼,没有人发觉。他说过人活着就是看别人死亡,是否因此我们必须面对一个又一个喜欢的人物把回忆碎成一地怅惘?以前也有人不屑地说,为虚构的人物伤怀没有必要,把书往前翻几页就能时间倒流破镜重圆Yestoday once more。可是……可是翻得再远,也没有月光宝盒来改变消逝的方向。
他的人生不长,忧患比欢乐深重,丢掉历史抛开军事也只是个爱睡觉的青年罢了。如果某个温暖的下午,你在伊谢尔伦要塞的森林公园发现杨在长椅上睡着,请不要打搅他,去最近的自动售货机,为他买一罐红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