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道光刺进了笼罩我的黑色的世界,是谁?不要把我吵醒,不要醒来,不要……
迷迷糊糊张开眼，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我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金色的阳光透过指缝投映入眼帘，还有，一双金色的眸子。
我浑身一激灵，马上就清醒了。坐起来环顾四周，这大概是一个山洞，阳光从洞口大喇喇地射进来，站在洞口，背对阳光的那个身影，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是他，赤修罗
他的整个身影，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但是他的眼睛还是冰冷的，就像冬日的阳光，耀眼却没有温度。
他走到我对面，随意地坐下，有些嘲弄似的看我慌乱地左右摸索着。
“找这个？”他扬起手，那把残破的断剑赫然就在他手中。
我把嘴唇咬住，瞪着他。
“哼。人类的破玩意，”他随手把剑丢过来，“你以为就凭你能让我流一滴血？是那个人，濒死前全部的意志和怨念都聚在这剑上。”
是，千兵卫。
我一把抓回剑，望着上面斑斑的血迹和参差的缺口，心像被扎了一刀般疼。千兵卫，是你吗？最后的意志也是要保护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一直讨厌你吗？
一滴滴的泪水打在剑身，四下滑开，再落入尘土中。待我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只因为我们是人类？！”我几乎时候叫出来。修罗还是那么超然地望着我。你觉得好笑吧，恶魔。
“不是我干的”他把头转向一边。
“说谎！”既然作了为什么不承认？“这里就是你的地盘！就因为我们没送供品吗？”
他的目光突然射过来，那么的冰冷，我感觉浑身一凉。
“不，是，我，干，的。”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有力地，眼中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在这目光凝视下，我几乎就要说相信了。
“是你们活该。朔月是低级妖怪群体觅食的日子。因为这种日子可以抑制他们的灵力降到最低，你们自己要送上门去。”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平静而遥远。“我不知道有这么都人类会同时在朔月上山。正如你所说的祭品，本来是用来安抚妖怪们的。”
天，这就是我们遭受灭顶之灾的原因？因为父亲的顽固，因为我执意上山？我，我是这场灾难的元凶……我不敢想下去，心里好痛，好痛……
“就，因为这样，妖怪就肆无忌惮地捕食人类？太残忍了，太残忍了！！”我哭喊着。
“你们人类不是一样。”修罗冰冷的声音令我稍微冷静下来。“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人类饿了，就吃动物的肉，妖怪饿了，自然也要吃人。何况，人类往往不是因为饥饿而屠杀，哪一场战争是由于城主们没粮食吃而发动的？为了权利、名誉、财产相互屠杀，比妖怪还丑陋千倍。”
他的话，像一根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我的心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好像有很有道理。是这样吗？人类真如他说的那样丑陋?
“不，不是这样的。”有一丝光闪过我的脑海。握紧了拳头，我鼓起全部的勇气，正视了他的目光。“不全像你说的那样。那样的人类只是一小部分，人类有你们要改永远无法了解的，最珍贵的，感，情。”
修罗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人类，不是单纯为生存而生存的，为了所爱之人幸福，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这种感情不论带来的是快乐或痛苦，都令人变得坚强，也使人类在没有任何其他力量的帮助下生生代代繁衍不息。”
“这种感情，就像，就像千兵卫，他拼了命也要保护我，因为，因为他爱着我的母亲，因而也爱着她的孩子……“说到这里，我已哽咽不成语了。
修罗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他不再看我。洞外的阳光依然灿烂，仿佛昨夜的惨剧只是一场梦。
“你走吧。”
我擦了擦泪水，跌跌撞撞地走出洞口，重新回到阳光下，就像过了一千年。我不知道，修罗是否把目光投向我的背影，拐过几个弯，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他大红色的袍子被风吹得上下翻飞，还有那银色的长发，慢慢变成个红色的小点。
（七）
恍惚间，我又走回了，昨天的地狱。
刺眼的阳光下，依旧血肉模糊的大片残尸述说着昨夜的这里发生的恐怖。开始由蚊蝇发出嗡嗡的叫嚣。明朗的蓝天，灿烂的阳光，血腥的屠场，交织在一起是那么得不真实。
我开始呕吐，吐得几乎死过去，接着把和服挽起，开始把尸体和残肢堆积在一起。不能让大家就这样暴尸荒野，起码也要按上川的风俗火葬，让他们的灵魂随风回到故乡。
我不知道在灼烈的阳光下干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一边吐过多少次，直到没有任何可以吐了，也无法停止。
不知干了多久，我发现修罗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看着。他还没离开？看到我的狼狈样了。我没有理他，他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酸。擦去汗水，咬咬牙，继续干下去。
暮日西斜，终于基本收完，我抱来干树枝，堆成一个大的葬堆，点燃了从尸体身上摸出的打火石。
熊熊的火光和残阳如血的余晖连成了一片，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和着咸咸的泪水，不听使唤的顺脸颊滚下，烧得脸颊隐隐地灼痛。
我就这样，痴痴地望着火焰，身边不远处，修罗斜倚着树干，他一直没有离开。
直到淡淡地，一抹细钩般的新月挂上山头，冲天的打火才慢慢黯淡。一百多条生命，就这样随着青烟袅袅而上天空，希望他们能回到各自的安息之所。千兵味，你呢？你的灵魂也还是要回到上川去继续效忠你的主人吗？还是在那个世界已见到了母亲？你，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见到母亲时，请不必内疚了。
“接下来呢？”是修罗，不知何时已到了我身后。
接下来？去西国？做城主夫人？将令人憎恶的命运之线再接上？我不要。回上川？哪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吗？大家都死了，我一人回去有什么意义？意境，不必了。自从踏上马车，我就已不是上川家的小姐了。
我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上川千紫，已经死了。”
我转过身，余烬的红光投射在他的脸庞，令我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
“那就跟我一起吧。”什么？是我听错了吗？我睁大了眼。
“从远古时期起，犬族就与人类达成了一种契约，犬族从此作为人类的守护者存在。”他没理会我质疑的目光，望向远方，平静的声音飘过草丛，飘过树间，清晰又遥远。
“犬族可以选择自己的守护对象，但是我所见的人类都是些愚蠢、自私、胆小懦弱的低劣生物，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残杀同类。造成最大灾难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你以为这战乱的时代怎会有这么多妖怪，那正是人类的积怨与欲念催生出来的。”
“那只是一部分人的所为。”
“是的，”他突然转过头正视我的眼睛，他的金眸，跳动着火焰般的神采，令我的心不由怦怦跳动起来。
“你好像跟他们有点不一样。”他顿了顿，“你说人类与妖不同之处在于感情。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吧。证明人类值得我去守护的价值所在。”
（八）
“证明给我看吧——”
我的心跳得非常剧烈。不知道为什么，竟无法摆脱他那如冰似火的金眸，命运的转轮正拖着我，向一个未知的世界飞转。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会的。”
修罗的嘴角微微的向上翘了翘，这是笑吗？一瞬间，漫天的星光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绵长清凉的哨音。一团云从山谷升起，越来越近，临到面前，竟是一头双头怪兽。
一见到修罗，庞大的怪兽俯下身讨好般地凑过头，眼中流露出温顺的目光。
修罗拍拍它的头，纵身骑上怪兽的背。
“上来吧。”
我有些迟疑。毕竟，这是头一回骑妖怪……不过大话都甩出去了，现在流露出害怕一定会被修罗笑的。牙一咬，，走上前去，正准备爬上去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一下。”我转身跑向火堆，顺手脱下了早已沾满血迹与泥土的外衣丢进即将燃尽的火中。
终于，可以脱掉这累赘的枷锁了，别了，套在十二层单衣里的日子。接着一件又一件往下褪，丢进火里，心里有些些的快意。（别忘了，千紫穿的还是嫁衣，有十九层呢。）
“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呀。”
“——”
“——”
我停下了动作，这时的气氛真是——尴尬。
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现下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个，这个，穿简单点方便些……”我都忘了一边还有个男人在看着——如果妖怪也有性别的话，他该是个男的吧。
“——”
“快点。”语气还是那么冷，可是好像又有些无奈。
我用带子绑住长发，拿起千兵卫留下的残剑将多余的衣摆割去，然后将它插在腰带里，快步回到修罗那边，爬上双头兽的背。
“走！”修罗轻喝一声。
双头兽突然起身，我一下子扑到了修罗背上，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双头兽腾空了。
我悄悄睁开眼，向下看去，火堆成了一个红色的亮点，越来越远，那座山，赤岗，也越来越远。我就这样，抱着修罗的腰，飞翔在布满繁星的深蓝色的夜空中。他的银发掠过我的脸，与凉凉的夜风交织，心，也随之晃悠了起来，就象，破茧的蝴蝶一般微微的颤栗……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靠上了修罗的背。他的背，很结实，很舒服。闭上眼，带我飞向星光最灿烂处吧。
（修罗手记：555555555555555终于完成一个场景了，好累呀。以前看别人的文章字字珠玑，现在才知道写文是字字血泪呀~~~~修罗和千紫的故事算是初战结束，可是，可是，回头一看，这才只是一个开头~~~~~~~汗死~~~~~~~~难道会成为另一部《犬夜叉》般的长篇？小声：偶当然是指长度。诸位，用砖头把我砸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