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つ赋格之睡骨篇
光与影的重奏
没有影,无所谓光……没有死,无所谓生……没有睡,无所谓醒……没有你,无所谓我……
傍晚,柔和的山风微拂,漫山遍野怒放着的映山红如云似霞,和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了一片。云霞中,远远走来了两个少年。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穿着,都背着个采药的竹篓,手牵着手,带着快乐的微笑,走下山坡,走过池塘,走进炊烟袅绕的村庄。
“啊,是小睡和醒仔呀。一块儿采药去了?”
“真实感情很好的一对兄弟呢。”
“呵呵,大夫家的双胞胎越长越俊俏了呢。”
“什么时候行成年礼呀?快了吧。”
……
一路微笑着和七大姑八大姨的打招呼,好容易跨入了自家房门,小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脸都要笑僵了。”
“没有人要你一定搭理她们的。”另一个孩子冷冷答道,一边将背上的竹篓放下。转过身来,这少年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是冰冷的双眼。
“那怎么行,大家平时都很照顾我们呀。”虽然长着同样的脸,小睡却总是带着一付快活的可爱神情。
“哎,醒仔,等等我呀。”两人一前一后向药房走去。
幽暗的药房,袅袅升腾的青烟,带着浓郁的药香味,渲染出宁静的气氛。
“爹。”醒仔和小睡垂首站在一位青袍长者身边。
“都齐了?”
“是的。”
“明天要上西国城主家出诊,今天就把《素问》抄一遍早点休息吧。”
“是。”
摇曳的烛光下,两个孩子一笔一划抄写着药书。其中一个突然放下笔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真是无聊呀。”
“不要说废话。”另一个孩子头也没抬,仍然专心地抄着。
“话说回来,西国是我们的领主耶,也要对爹恭恭敬敬。什么时候能够做一个像爹这样了不起的医生就好了。”
“前提是把《素问》早一点抄完。”
“你呀。”小睡努了努嘴,“真是一本正经。不过……”
小睡慢慢绕到了醒仔的身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开始胳肢起来。
“哎呀。”醒仔手一抖,在纸上拖出了个长长尾巴。
“你这个家伙!”
少年间的追逐嬉戏开始了。小小的斗室中充满了欢笑,摇摆的烛光将跳跃的身影拉得长长,仿佛在墙壁上起舞……
“呼——不跟你闹了。”小睡直直地倒在床上。
“现在休战太迟了。”醒仔狠狠地扑了上来,将小睡正正压在身下。
小小的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阴影中轮廓分明的脸如同青铜雕塑,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如天边星。昏黄的烛光从脑后投来,给脸颊又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好看……”
“什么?”
“你的脸……”
“嗯?”
醒仔不解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恍然大悟。
“你有病呀!都是一样的脸,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醒仔悻悻地坐回书桌边继续抄书。
“醒仔你在笑吗?”不知死活的小睡又将头凑了过来。
“没有。”
“就有。你就在笑。”
“没有!”醒仔气恼地放下笔转过头准备给小睡扮一个大鬼脸。
可是,他看到的是一脸温柔的小睡。
“醒仔,我们是双胞胎,真的好幸运。”
今天小睡真的不正常呀——醒仔暗自忖思。
“醒仔,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好吗?”
“知道了。”醒仔不耐烦地转过头,“你还是快点抄吧,我可不会帮你的。”
窗外月色如水。灯下两个少年伏案疾书,柔软的狼毫掠过纸面,没有一丝声响……
“醒仔,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好吗?”
同样的话说过上百次也不会烦,真服了他了——也许要一直说到牙都掉光吧。
不经意间,一丝微笑浮上少年的嘴角。
“大夫的医术真是高明呀。”
“哪里。大人过奖了。”
“大夫就不要谦虚了。连两位公子都年轻有为,真是令人羡慕,呵呵呵呵……”
宽大的和室里,主客对坐,品着香浓的上等佳茗,闲话着养生之道,时间便如此缓缓流逝。
“关于本城御用医师之事,还请大夫再考虑考虑。”
“这个……恕在下年老体衰,无法承受城主大人厚爱。”
“还是不行吗?”城主用扇子托着下巴沉吟片刻。
“那么,大夫的两位公子中的一位如何?我看他们的医术也都相当高明。西国确实需要更多优秀的医生。”
“……犬子尚年幼,恐……”
“就这样吧。大夫不是有两位公子吗?留下一位应该也不会令大夫感到孤寂。呵呵,莫让我的一番诚意付水东流哦。”
“……这个,在下还是先回去跟犬子商量商量,再给大人答复如何?”
“如此甚好,那么就先谢过了。”
起风了……树影婆娑,动荡中一切变得未知……
“留下的一位将继承本门。你们谁愿意去?”
药房内一片沉寂。小睡望着爹爹佝偻的背影。他已经老了,治了一辈子病,也治不好自己以身试药留下的病根。如果继承本门,就要继续以身试药,研制所谓“不死之药”的命运吧。
醒仔一直望着窗外的青天。他在想什么?对于医术上的追求,最高境界是什么?治病救人?还是干脆“长生不老”?是待在这个淡泊宁静的小山村默默地修炼?还是走入人群中尽可能多地诊治病人?
“既然如此……让神佛来决定命运吧。”爹爹拿出了一只签筒,“各书‘去’‘留’,听天由命。”
小睡慢慢伸出手,捻住了一根签……
“哗啦——”醒仔打翻了签筒,也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我留下来。小睡去西国。”醒仔的脸非常平静,“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样对我们俩都好。”
月光从窗棂偷偷溜进来,投射在并排仰卧的哥俩身上。努力控制的均匀呼吸,胸口缓慢的起伏,显示出今夜无人入眠。
“醒仔?”
“嗯?”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西国?”
“唔,你就是喜欢扎堆儿。”
“吃醋了?”
“你真的有病。”
“可是我又不想和你分开……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不能丢下爹不管。”
“那么等爹过世后呢?他反正活不长了。”
……
“怎么不说话?”
“你那笑脸都是给人看的假样子吗?”
“正是。”小睡侧过身,搂住了醒仔的脖子,“只给你看真正的我。讨厌吗?”
“……那有人会讨厌自己的。”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痒痒的。
“那么说好了……我在西国等你。”
月光下,小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满意的笑容。
“不死之药?”
“正是。”
“……那么把兄弟召来共同研制吧,一定要尽快。”
“谢大人。醒一定会跟我一样忠心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大夫永远地闭上了眼。一身素孝的醒仔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睡。他还是这样,微笑着伸出了手——
“来吧,说好了不分开的。”
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两行马蹄印。马背上相互依偎的少年,走出了小村庄……
“已经研制出来了?”
“是的。爹临死前说的。”
“为什么不给爹用呢?”
醒诧异地望着睡。
“爹说,即使研制出来了,也是失败的邪药,绝对不可用在活人身上。”
“那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太傻了。”睡用药钵捣着药,一切都很平静。
“对了,既然不能用在活人身上,死人呢?你可以给爹吃呀。”
“你真的想让爹复活吗?”醒静静地望着睡,三年了,眼前的睡不仅长高了,似乎,还多了一些什么,看不清了……
“在临死前完成了毕生心愿的爹是渴望得到安息的吧。我也不想在亲人身上试药。”
“那倒是。说起来不是这样我也不能把醒接过来呀。”睡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个动作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呀。
“那个不死药,既然都用不上就毁了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嗯,我已经埋在爹的坟墓里了……”
太好了,醒还是醒,虽然是在陌生的城市,但是只要有身边这个人,一切都是熟悉的……
“大夫,请救救这孩子吧,求你了。”
孩子的身体已经慢慢冰凉。睡摇了摇头:
“对不起。”
门外哭成了一片。门后的醒,紧紧握着手中的石榴——这是那孩子上次来看病时送给他的……
醒哥哥,这是琉球进贡的果实,叫石榴。我带了两个来……一个给睡哥哥……一个给你……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开口笑”……你看……像不像?这是牙齿……醒哥哥你也要常笑一笑就好了……
才过两天,就再也不能笑了吗?
有两滴水滴在了紧握的石榴上,流入了那个裂开嘴笑的果实里……
半夜的坟场,一个身影提着灯笼在寻找着什么。
“在这里。”长舒一口气,蹲下身子,拿出随身带的铲子,开始挖起来。
一具小小的棺材露了出来——打开来看,已经发青的小小身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掰开孩子的嘴,一滴紫色的液体冒着青烟流入了嘴中。
“……该……醒过来了……”
……
“嗯?……是睡哥哥?……还是醒哥哥?……我做了一个梦……好多人围着我哭……”
“太好了,应该回家了。”
黎明时分,孩子的家人在门口发现了裹着骸骨的小小衣裳——孩子下葬时穿的衣裳……
“他一定是想念爸爸妈妈了……”
揪心的哭声再度响起。同样的悲伤经历两次,除了痛苦,还有,恐惧……
“那个不死药。”
“嗯。”
“只对刚死的人有效吧。”
“赶在勾魂使者将魂魄勾走前吗?”
“不是没有可能的。”
“反正也只是逆转天性的邪药吧。”
“爹也真是一时走火入魔。”
西国城里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据说常常有人莫名其妙突然变成了一堆枯骨,毫无理由的……
“听说了吗?”
“有人说是一种怪病。”
“没有事不要出去乱走呀。”
“知道了。”
“去神庙拜拜吧……”
“睡,你对这些谣言怎么看?”城主慢慢品着香茗。
“这种事情确实罕见。在下检查了所有尸骨,也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按常理,尸骨下葬后至少要将近一年才彻底腐化,仅存白骨吧。”
“特殊的环境下也有例外的。”
“无论如何,大活人突然化为白骨,弄得人心惶惶,必定有幕后原因,我已吩咐手下官员加紧巡查了。至于二位大夫,还是安心待在医馆行医,最近少出外为妙。”
“是。”
回医馆的路上,气氛有些凝重。睡还是微笑着向每一个熟识的人打招呼,醒则一语未发。
踏入医馆大门,醒马上将伙计们都打发走,然后挂出“今日休诊”的牌子,关上了大门,直直盯着睡的眼。
睡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搞什么呀,时间还早呢,就歇业干嘛?”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白骨。”
“城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是你自己除了看病什么都不关心。我还以为你知道就……”
“睡!”醒一下把睡按倒在书桌上,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
“睡,不要告诉我是你做的……那些白骨,我和爹在动物身上试验过……一模一样的状况……”醒的手在颤抖,醒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干的。我把爹的坟墓抛开拿走了药。”
睡静静地仰视着僵硬的醒。
“醒……生气了?”
这句话好像蜇了醒一下。他突然放开睡,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双手,慢慢捂住了脸。
“醒?”睡撑起身体,向醒伸出了手。
“别过来!”醒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别过来……”醒捂着脸,慢慢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停。
“醒……不要这样。我早知道了。这是,爹用你试药的结果吧。”睡平静的声音在醒的耳畔响起。
什么?睡早就知道了?
“醒,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
是呀,我们是双胞胎,什么也瞒不过,也不需要瞒……我,只有睡可以信赖了。
醒慢慢放下双手,抬起脸——一张恶神般恐怖的脸,两边脸颊上各浮现出的两道青痕更显狰狞。
“可笑吧。只要一激动血液上涌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睡摇摇头。
醒随手打向身后的木板墙壁,“卡拉”一声,墙壁裂开一个大洞。
“这就是活人使用不死药的后果?”睡像是在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的我,害怕了吗?”
睡摇摇头,紧紧搂住了醒。
“很痛苦吧……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醒。所以就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睡抬起头望着醒。
“醒的眼神,不管脸会变成什么样子,眼神还是那样清澈。”
醒将头埋进睡的怀中,轻声地啜泣起来。
“睡,不要再做了。”
“……知道了。”
真的,好累。即使这样,只要和睡在一起,冒着被当作怪物的危险,能这样度过最后的生命,就是最好的了。
看着床上熟睡的醒,平静下来的脸已恢复了平时的清俊——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睡笑了。
其实,那张脸,我倒是很喜欢呀。因为试药,醒大概也活不长了……不死药,得做更多试验才行。我决不会让醒死的。
半夜的小巷子里,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曲走来。
“嗯?这不是大夫吧?诶,别说话,让我来猜猜……是睡大夫……还是醒大夫……哈哈……知道了……板着个脸……眼神冷冰冰的……哈……你是……”
一道白光划过,鲜红的血汁飞溅上半空,染红了皎洁的月光。
“傻瓜。”
一抹残忍的微笑浮现在月下清俊的脸上。蹲下身,冒着青烟的紫色液体滴进尸体半开的嘴中。
“咦,真是奇怪呀。”男人坐在板凳上,摸了摸脖子,“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你这个老醉鬼,又在说梦话吧。”女人没好气地回答。
“是吗?真是做梦吧。我还看见了醒大夫呢。”
“醒大夫那么正经的人才不会像你一样半夜出去买酒喝。别发呆了,快进屋吧。”
一个月后,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曙光——身边的被褥下,赫然躺着一堆白骨……
“睡!你太过分了!”醒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愤怒。
“研制不死药是家族的使命。”
是的,身体的变化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以至经常无法出诊,为避免引起恐慌,只有待在家里,能见天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谎言!你从来就没有完全成功过。”
“是的。”
“那你还用人试药?”醒的五指狠狠插进桌面,上等的檀木书桌立马四分五裂。
睡毫无畏惧地看着醒,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是不想你死。”
醒的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悲哀。
“是吗?就因为我?”醒后退了几步,扬起了右手……睡惊恐地睁大了眼——
“你要干……”
“刷——”醒的右手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瞬间,睡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给我……给我药!”汩汩的鲜血从醒的胸口流出,“来呀,要试药的话,用我不是最好吗?”
睡闭上了眼睛。那血,就像是从自己身体流出似的。醒,为什么这么傻……睡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再使用这药了。交给你,这是唯一的一瓶。不管是毁掉还是保管,都由你处置……”
醒抓住小瓷瓶,松了一口气。
“醒,先躺下,我给你抱扎伤口。”
平静下来的醒脸色苍白地躺在卧榻上,睡一边给他抱扎,一边轻声念叨着:
“醒,算我求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害怕的事了……醒,有这种力量竟然用在自己身上真是浪费……你呀……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西国好吗?……我说到做到……只要我们俩在一起……”
在睡絮絮叨叨的催眠作用下,醒的意识慢慢模糊。睡可真会说话呀……如果真的能这样……离开西国……在安静的小山村行医救人……两个人不分开……
“城主大人召睡大夫商议要事——”
睡?你要去哪?醒突然睁开了双眼。
“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仿佛知道醒的担心,睡又露出了他那人畜无伤的招牌大微笑。
“城主。”
“还是关于白骨事件……”
“那件事……恕在下无能。”
“听说有人目击凶手作案过程。”
“哦?果真?不知凶犯是何人呢?”
“难道睡大夫就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在下愚钝,不知大人所指。”
“呵呵,好像……是醒大夫哦……”
“……城主在说笑吧。”
“你看我是在说笑吗?”
“醒向来深居简出,怎会作出这等险恶之事?”
“可是几名死者生前都曾透露过半夜遭遇醒大夫的经历,尽管过去一直都没人将这些看似疯言疯语的话联系起来,不过,醒大夫还是有嫌疑的。”
“那么在下呢?在下可是跟醒长的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
“所以嘛,更要弄清楚呀。毕竟二位都是我请来的大夫,在城中也行医多年,口碑甚好。”
“既然如此,还要将杀人凶手和救死扶伤的医生扯在一起?”
“……我记得,大夫说过‘不死药’吧,不知研制得如何?”
“……此药纯属先人臆想,实无成功的可能。”
“我派人到令尊家乡去调查过了哦……”
“结果呢?”
“醒大夫现在……还在医馆吧。吃了‘不死药’的人是否真的不死,还是要试试才行。”
“什么?”睡大惊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好了……大……大人……醒大夫他……简直是个妖……”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侍从,一看见睡那双凶狠的眼睛,吓得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
睡抬腿就向外冲去。
“大人,不要抓住他吗?”
“不死药的效果……不看看怎么知道。”
火把将医馆上方的天空烧得通红,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和看热闹的百姓更提升了诡异的气氛。
医馆内,面目狰狞的醒浑身是血,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
“真是怪物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倒下。”事后一名幸存者这样对好事者说的。
即使这样的醒,没有向任何人出手。
我是医生,我是想救人的呀……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能死……睡……睡在哪里?……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醒大叫一声,冲向房柱,举手一挥,柱子拦腰截断,“哗啦——”一声,房子塌了一大块。
恐惧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你们快出去!不然都会被我活埋的!”醒只有出声恐吓。被醒的神力吓坏了的士兵仓皇逃了出去。
破烂不堪的医馆安静了。
醒躺在地板上,大口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不行了……血液……快要流光了吧……爹死前……也是血液流光……好安静……听得到风声……从开满映山红的山坡刮来的山风……那是……睡的笑容……
“让开,快让开!”发了狂一般的睡奋力扒开人群。
“睡大夫……不要去,醒大夫是妖怪!”
“滚开!他不是妖怪!”
眼睛模糊了,这些人……真讨厌……为什么不让我去见醒?全部都……死光好了……
白光过处,鲜血纷飞……睡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手中挥舞着从大意的士兵手上抢来的钢叉……去死吧……什么不死药……什么治病救人……伤害醒的人……都该死……
直到,进入了那片无人敢入的废墟,看见了,慢慢汇聚的暗红色……
那是,醒的血?一个人全身的血?竟然有这么多……醒?你再等我吗?你……
睡摇摇晃晃地走近醒。他不知道,自己身后也拖了长长两道鲜血的足迹——非常重的伤,却不觉得疼,只因为,眼前这个人……
轻轻地抱起他,尚且温热的身体,脸上的青纹也掩饰不了的宁静和安详,仿佛沉静在儿时最美好的梦中。
“醒?你不是醒吗?不要睡了,求求你,不要睡了……”紧紧抱着这具身体,无意识地摇晃着这具身体,每动一下,伤口的血就喷出一股,鲜血,浓得化不开的鲜血,混合在了一起。
一个小瓷瓶从醒慢慢僵硬的手中滚落出来。睡盯住了它,拿起来,打开——
“醒,你看……不死药……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的……我们说好了的……永远不分开……离开西国……”
睡仰头喝下了瓶中所有的液体,果断地,将嘴覆上了醒的嘴。紫色的液体,分别流入了睡和醒的身体内……
“啊!快看!天上!”
“那是什么?”
“流……流星!”
“啊——”
从天空降落的火红愤怒无情地砸向了西国的大地,世间变成一片炎狱。一颗火球正正砸中医馆,红光四射,火焰冲天。
扭曲的烈焰中,人们看见一个人影在火中涅磐——重生——头发如火焰般竖立,双眼比恶魔还冰冷,脸颊上画着的刺青是不容于世间的地狱标志,手上的钢叉就是毁灭……
那一天,西国的人们见证了天灾人祸……
“喂,你醒了?”
醒?什么是醒?
“看来你睡了很久了。”
睡?什么是睡?
“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
死?什么是死?
“活活,受了很重的伤呢。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活着?什么是活着?
“这样吧,看来你的长相,咱们还挺投缘。”
缘?
“我叫蛮骨。怎么样,跟我一起吧。”
一起……永远不分开……
一张快活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愿意做我兄弟的话,就跟我走,不然,杀了你。”
娃娃脸将手中的大刀一挥,大地出现一道数十米的裂口。
很强……兄弟吗?……不错嘛……
站起身,跟在了娃娃脸身边。原来,还有几个人呀。其中一个,像是个和尚……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的生活,就是为制造死亡而存在的自由人。哈哈哈哈——”
开满映山红的山坡上,爽朗的笑声在风中飘荡。落日的余晖将几个身影拉的长长。
“喂,你的名字?”
“……睡……”
还是……睡着好吧……现在的我……永远也不要醒过来……说起来,爹给起的名字也许是弄反了也不一定……
“那么,就叫你睡骨吧。”
没有影,无所谓光……没有死,无所谓生……没有睡,无所谓醒……没有你,无所谓我……
那么,合为一体吧……永远不分开……
后记:当初写《北斗》时,就打算每一个都要写到的~~~可是,由于偶对蛇蛇的偏爱,所以一直以来都素以蛇蛇为主线~~~~(这个~~也不知备受虐待的蛇蛇素幸还素8幸,活活)。这次终于写小睡了,活活,写双重性格的BT果然非常的爽呀~~~~8过也不知道自己写清楚了米有。反正一开始就准备以孪生子为题材,所谓《光与影的重奏》,就素要把两个人弄得稀里糊涂,最后一个陨石砸下来“二合一”(活活,借鉴了《蛇骨篇》的流星雨和《鬼眼狂刀》的某些剧情~~~)——世界清静了~~~~~~鸡蛋石头砸来吧~~~~偶已经刀枪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