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日本生活Ｑ＆Ａ〕
日本的傳統的好男好女
□西井和彌
Ｑ：有一次和日本朋友聊家常，一個人自豪地說：「我喜歡做飯，常在家做飯。」另一個人說：「誒，真不像男人！」剛才那個人急忙解釋說：「我只是覺得做飯好玩兒而已。」聽了兩人的對話之後，我産生了兩點疑問：「爲什麽下廚做飯就不像個男人了呢？」「爲什麽被指責的人不加以反駁呢？」從日本的現狀來看，實際上並看不到那種外國人所說的「男尊女卑」的現象。可是聽了上述對話就不能不認爲似乎確有此事了。請問，對於日本人來說，所謂「男子氣概」指的是什麽？理想的女子形象又是什麽呢？ （印度尼西亞•大學教員）
Ａ：如果把這個問題當作實質性問題來回答的話，那實在不容易，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看法吧。如果有必要做這方面的探討的話，那麽在本欄上做些簡單的回答是不行的，我會覺得責任重大難以回答。不過我覺得提問者也許只是想知道日本人一般所說的「有男人氣概」和「有女人風度」的含義。那麽我就從詞義的角度解釋一下吧。
首先，我想指出：提問者的兩位元朋友的對話，對於日本人來說是很容易想像的，是典型的日本式想法。從對話可以看出兩人都有一種看法，且不說這看法的對與錯，兩人都認爲做飯炒菜不是男人應該做的事。前者喜歡做飯，當被指責「不像個男人」時也不反駁，似乎只是表示「雖然下廚做飯不像個男人，但是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就是說，自己也承認做飯不是男人幹的活。當然，後者更爲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種想法來自過去日本人的「男女分工」的概念，即所謂「社會上和文化上的性別」。
《廣辭苑》（岩波書店出版）中關於「男子氣概」的解釋是：「具有男人的氣質、體格、聲音。完全具有男性特質。」實際上，這段解釋避免提及由此而聯想出來的具體形象。但是在舉例中有這樣一段話：「男子氣概之魄力」。從中得到的一個形象就是「果斷」吧。在思想、行動方面一般可以想像到的特徵就是：大膽、活潑、具有判斷力和統帥力、不拘小節等等。此外，在精神和肉體上也很強健。
再回過頭來看看「做飯炒菜」這件事。做這樣的事並不需要什麽大膽的思考，從日本菜的特點來看，「一定要有微妙的味道」、「看起來樣子好看」。可是男人「不拘小節」，因而無法做到上述兩點。另外，從過去的男女分工的概念來說，男人應當做更大、更重要的工作；精神和肉體的強健與做飯炒菜拉不上什麽關係。如果做飯炒菜是一項職業，那又當別論。日本傳統烹調的大師傅--「板前（Itamae）」差不多都是男性，因爲他必須帶徒弟，必須具有領導能力，具有能夠影響他人的能力。這與在家做飯完全不是一碼事。他做出的「烹調」是「藝術」，並非家庭生活中的「飯菜」。
另一方面，「女子形象」的特點是：「溫柔」、「拘謹」、「文靜」、「可愛」、「順從」、「細緻」等等。其中的任何一個特點都有強迫女人不可出人頭地、必須居於次要地位的含義。因此，想積極發揮才能的女人往往成了受攻擊的目標。於是原來就很難相比的兩者似乎進行了公平的分工。過去人們常說：「男人的胸襟、女人的嬌美」；「男人工作、女人管家」等等。起初，日本開展女子教育的宗旨就是培養「貞淑的女性」。當初「男人們」可能不會想到，現在的女子教育是爲了培養活躍在第一線的女性人材。
有趣的是，雖然在異性之間的接觸中要求有這樣的男女之差，但是男性之間的上下關係和女性之間的上下關係卻要求與此相反的男女之差。例如：男性的上司要求他的男性下屬「順從」、「規規矩矩」、「小心伺候」等等，這本來是對女性的要求。看來，有時「男女的序列」和「年齡、經驗的序列」會重疊在一起。
記得我小的時候，很少聽到有人自豪地說：「我爸爸會做飯，說什麽他都聽，是個平易近人的爸爸。」那時，會做飯並不是父親得到尊敬的一個條件。反而會被人說成是「沒有男子氣概」，或者是讓丈夫做飯的妻子「沒有女人味兒」。當時有這樣的傾向：孩子們希望父親「很強」，同時還感到「可怕」，這就是「男子氣概」的一種表現。舉個例子來說吧：日本人感到可怕的事情是：地震、打雷和火災，其後就是父親。與此相反，母親被要求能處理各種家事，要「溫柔」、「體貼」，還應具有能扶持父親工作的「內助」的形象。在這些感性認識中有基於男女本身特點的部分。的確，從體力和精神集中力等來看，男女是互不相同的，這是不難理解的。可是這些概念作爲「家庭」、「地區」、「社會」的制度固定下來，而且還帶有強制性，因而産生了不少負面影響。日本被賦予的「男尊女卑」的形象就是這樣形成的，這也是事實。
不過，這種狀況近十年來逐漸地發生了變化。譬如說，理想的結婚物件的條件，男女都希望對方平易近人，雙方的條件可以說是「對等」的。而要求男性有判斷力和領導能力的女性和要求女人順從自己的男性卻相對地減少了。這也就是說，過去那種要求異性的標準已經有了變化。說不定過去要求的「男子氣概」和「女子形象」已經被一些人看成是腐朽的古董呢！但是，現在流行的新概念同樣會發生變化，舊概念也有再變回來的可能性。
總而言之，在越來越多樣化的現代社會中，恐怕將很難把男女氣質之差分得很清楚了。當前似乎已經可以聽到有的小孩自豪地說：「我爸爸做的菜最好吃」，或者「我們家重要的事全由我媽媽說了算」。
最後，我想指出的一點是：提問者的朋友爲自己會做飯進行辯解，這樣的心理對日本人來說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我認爲他不一定代表現代的日本人。對於日本人來說，當前正是關於「男子氣概」、「女子形象」的價值觀變化的過渡時期。我希望各位讀者能在接觸各種各樣日本人的同時，進行更爲客觀的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