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一头茶发对于有着一头茶色漂亮头发的井上织姬来说喜欢上那个人是注定而自然的事情。井上织姬很清楚自己有点迟钝和糊涂,但是这样的心情骗不了自己。虽然那个人总是板着脸皱着眉,不和谁特别亲近也不和谁特别疏远,老师们还常常看不惯他的作为和外貌,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份毫无缘由的安全感却是那么鲜明和真实。那份安全感,像是温柔亦或是单方面的同情。而这份莫名感觉的由来也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后她才知晓的。
井上织姬总是很温柔地笑着,不管遇到再大的痛苦也只是笑着,不会去大声埋怨别人,也不会去为了种种不幸而不甘,只是在自己喜欢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痛苦地流下眼泪。对于她来说,心伤是远远大于身伤更为苦痛的存在。
在那个抚养她长大总是很温暖地对她笑着的哥哥死了以后她就没再生过气。因为哥哥死的那天她对哥哥发了脾气,在道歉的话语来不及说出之前哥哥就再也不能对她微笑。几年后她从有泽龙贵那里知道了那个人的事,那天他莫名其妙的好心情,还有第二天雷打不动的缺席。
有泽龙贵告诉她,之前的那个人总是傻傻地笑着,很软弱也很幸福。他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有着温暖的笑容和手心,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他只要和他的母亲在一起一切都不再可怕。而在那一天之后他就不再笑,那时的每天每天他都到河边去寻找,寻找他永远回不来的母亲。然后井上织姬遇到现在的他,不苟言笑总是皱着眉,和谁也不疏远和谁也不亲近。但是那个人所带来的安全感却是切切实实的,虽然于他而言只是很普通的事;那个人所洋溢的温暖也是真真切切的,虽然他从不微笑。
所以,那份感觉的由来井上织姬似乎是明白了,似乎。
井上织姬有一头漂亮的茶发,因为哥哥喜欢她留得很长很长。上中学的时候被高年级的学姐以太亮眼了为由把她的长发给剪掉。井上织姬只是用微笑和谎言换得哥哥的安心,而那之后不久她的哥哥就死了。孤单一人的她遇到了有泽龙贵,因为有泽龙贵她才能再把头发留长。有泽龙贵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
那个人有一头惹眼的桔发。老师因此常常训斥他,不良少年也常常找上他。而那又如何?那个人始终是坚挺地站立着,不弯不屈,还竭尽全力保护着所有他能保护的人。
那个人带给她的不只是温暖和安心,还有勇敢坚强和自信。一开始两人的距离是那么遥远,而后来井上织姬开始学会更坚强更勇敢,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去帮助她想帮助的人,去努力缩短两人的距离。
所以在那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跟着去了,去帮助她想要帮助的人,去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然后,那一头茶发开始变得愈发美丽。
你的就是我的茶渡泰虎很强。
他有强健的体魄和坚实的力量。但是爷爷告诉他,他很高大,他很强悍,所以他要比别人更善良,要去保护更多的人。
但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学会运用他的力量,他太过强悍也太过骄纵。但是那又怎么样?报复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又能怎么样?反复把力量用在伤害他人身上又能怎么样?痛苦的是他人?亦或是他自身?手中紧握利剑,无法放下也不懂运用。
爷爷说他要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善良,要更长久地保持善良的心,然后用这天赋的强力去保护他人。他知道他应该如何做,善用自己的强大去保护他人。紧握双手,不再为自己而去挥拳。信守诺言,不再为战斗而战斗。
越是强大,责任越重,负担越多。
茶渡泰虎第一次和那个人见面的时候,他正躺在地上,额头血流如柱。他不痛不痒地站起来,茶渡泰虎问他没事吧,他只是轻松地说着如果不是那帮人用石头砸他他本可以轻松得胜。问起被找麻烦的缘由,他说是因为他那头桔发太惹眼,那些家伙讨厌突出的人。茶渡泰虎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而他则拭着额头上的血说我看你也一样吧。
一样,一样是相当突出的人。
他不叫他茶渡而唤作查度,而他叫他做茶渡,则是在很久以后。
那次他救了他。
并非出于刻意,茶渡泰虎告诉了他自己要遵守和别人的约定,绝不为自己打架,即使自己遇到再大的危险。还让他知道了,茶渡泰虎胸前那枚硬币,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所以后来当茶渡泰虎胸前那枚硬币即将遭受毁灭式破坏时,当茶渡泰虎的生命遭受不可估量的危险时,他赶去救他。
然后他和他定下约定,他还可以一如既往地遵守约定不为自己而挥拳,却为了他而挥拳。而他也会为了他而出手。如果那是茶渡泰虎拼命要保护的东西,他也会去拼命保护。
你的就是我的,你要保护的就是我要保护的。
其实他和他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不需要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次河滨简短的对话中,两个人的内心就已经互相了解了。那一种强烈地要保护他人的情感,那种执着地守护一件事物的情感,不需要语言也可以传达。信任是不需要语言的,只要一个人去做了,另外一个也会跟着去做。
所以在他要去救她的时候茶渡泰虎没有多说就跟着去了,虽然茶渡并不了解她,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是,他豁出所有要去救她,这个理由对茶渡泰虎已经足够。
你的就是我的,你要保护的就是我要保护的。
如此相似,如此不同石田雨龙绝不会想到他和那个人是如此相似。一样的喜欢装模作样,在对立时即使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绝对不承认,会为了面子而编一些无聊的话语死撑下去。一样的打抱不平,在他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即使是不太喜欢的人也会出手援助。一样的会去担心为了自己而拼命的对手,虽然嘴上总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样喜欢做出一种高姿态而说些让人火大的话,却在下一秒又流露出捅人心窝的温柔。还有,一样的,自己都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所以才会对那个人恨之入骨,虽然他们之间并无切身的伤害,但是只要他穿上那身衣服,手握斩魄刀,那么他就一定是他石田雨龙的敌人。
自己错了吗?连累无辜的人进入这场死神和灭却师的战斗错了吗?他并不这样认为,既然是自己招来的,那么就会负责到底。也会让那个人清楚自己的实力,清楚被埋藏了百年的灭却师的实力。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但是无论如何要撑下去,即使陪上性命。这样执迷的自己却偏偏被本该是自己最憎恨的人所唤醒。真正重要的是什么,要保护的是什么,爷爷真正的心愿是什么。还有总算看清了自己多年积怨的对象真正是谁,那其实就是当年懦弱而不敢面对的自己。
而那个人,说他斩杀虚是因为他的母亲被虚所杀害。他还说要保护很多的人,既不会不切实际地说要保护所有人,也不会消极地说要保护眼前的人,而是要尽其所能保护很多的人。
所以这次他要救他,救这个唤醒了他的敌人,救这个本应该是他所憎恨对象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从长久以来的怨恨中解放出来,看清自己的人生。
师父……今天我救了一位死神。你能够……原谅我之前的错吗?
如此的相似,所以即使在救人和被救之后也要说出敌视的话语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如此的相似,所以都和同学们保持着距离,石田雨龙不需要他人的道谢,而那个人记不清他人的长相。如此的相似,所以才会在天台上吃着那顿火药味十足的午餐。
如此的不同,因为他是他,他是石田雨龙,即使经历再相似灵魂也会有所不同。
虽然他们谁也不会承认,但是他们两人相遇,实在是很好的事情。这两个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的人。
朽木花开那一次的任务朽木露琪亚本以为是很平常的事,却因为那场相遇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朽木露琪亚毫无预警地闯入了那个人的生活,那个人也稀里糊涂地打乱了朽木露琪亚平静多年的人生。每日不断的争吵和牢骚,一件一件麻烦的日常事件,他对她并不温柔,打骂拳脚什么都来过。但也正是这样把她拉出了那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在他面前,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朽木家的养子,不需要对她毕恭毕敬俯首贴耳,或是嫉妒议论避之不及。她在他面前就只是朽木露琪亚而已,虽然是一个死神,虽然她给了他能力,但是她就是她,朽木露琪亚而已,不是别的什么附属物。
她应该也感受到了,他和志波海燕是那么相似。一样地无所顾忌心无城府,爽直而又有力地拉住了她。让她还记得,还清楚,还知道,她是朽木露琪亚,不是别人。
所以她才会在他那场为尊严而战的战斗时那么恐惧。那种丧失了重要的人的恐惧感,那种眼见过光明又被再度打落入黑暗中的无力感,还要再重复吗?失去了一次,还要有第二次吗?但是心中明白那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战斗,那是能让他脱离童年阴影的最重要的战斗,那是关乎他个人尊严的最重要的战斗。如果她出手相帮,那几乎就是把他打落得万劫不复。所以朽木露琪亚能做的不过是在一旁默默祈祷着,不要死。
而他最终活了下来,总算是活了下来。他的生又一次有力地拯救了她。
她需要他活着,一定,绝对。
所以在他要伸出手去挑战那绝不可能战胜的力量而要去拯救她时,她逃开了。她需要他活着,作为那个拯救了她的人,作为那个给了她第二次光明的人,她要他活着。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远远比不上她痛苦的时光,但她仍然衷心地感谢他。感谢那份率直的力量。所以他要活下去,至少作为那一段时光的证明他也应该活下去。然后年纪渐长,秃了头白了发,自然地离开人世。
但他还是追了上去。
虽然她嘴上骂着他是苯蛋,但朽木露琪亚脸上的表情比她的话语更诚实地表达了她的心情。
严格来说,他并不了解全部的她,他几乎从未看到她悲伤的面容。她的苦痛和过往浮竹十四郎和阿散井恋次比他懂得更多,了解得更清楚。但是他们并不能拯救她,因为那横在眼前阻在心中硬生实在而不能过的障。所以他们心知她的伤,却也只能无奈地站在对岸看她渐行渐远,一脸哀伤。
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她,但他的无所顾忌和无所畏惧让他一直追寻下去。即使她跌落到黑暗的最深处,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追下去。
一直以来她所需要的就是那不管她如何拒绝如何逃避都不会放弃她的力量。他和她本是两条平行线,他和她一开始就没有障,他拥有着她所没有的力量,而那绝对而率直的力量有力地拯救了她。
即使是朽木,也有花开的一天。
我们所知道的那个人是黑崎夏梨和黑崎游子所知道的全力保护她们的哥哥,那个人是黑崎一心所知道的一直自责的儿子,那个人是有泽龙贵所知道的曾经有着软弱而幸福笑容的青梅竹马,那个人是浅野启吾和小岛水色所知道的总是保持和他人的距离却能轻易把自己拉近的朋友。
那个人是井上织姬所知道的安心的存在,那个人是茶渡泰虎所知道的可以把自己完全交付的伙伴,那个人是石田雨龙所知道的虽然讨厌却无法放下的敌人,那个人是朽木露琪亚所知道的有力地拯救了自己的力量。
那个人,是我们所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