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blogcn.com/User5/iserlohn_wind/blog/24525165.html隔壁的恶质人品医生风息有一次很认真地说:“如果我死了的话,岂不是偷看六楼女生洗澡间也很容易了?……恩,会成为学园不思议传说之一,这就是所谓的名垂青史吧?”而我看到这番话的时候,正好是今年暑假某个炎热不堪的晚上,即使坐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依然需要鬼故事与冷笑话来消暑。
仔细想想,几乎每一年的暑假,我们都离不开妖怪们的陪伴,而比起“我昨天洗澡的时候被你的生灵偷窥了,承认吧,你当时肯定一边睡觉一边流鼻血。”“竹竿身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拜托美女蛇来勾引我!”之类年复一年的玩笑,给我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却依然是十几年前一场无法重演的竹床旅行。十四五年前的暑假……你知道的,那时候一旦入夜,武汉的大街小巷就到处都是竹床,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而住处不临街也非平房的人们,就扛起竹床全部涌到了居民楼的平台上,带着西瓜蒲扇和小彩电,大家齐心协力通过好几组配电器把电线一直接到楼顶。
那时的我,像所有小鬼一样因为玩得太疯反而睡不着,终于在与蚊子的抗争中挣扎着困过去了,脑子里还挂念着明天打开抽屉会不会发现机器猫,不一会儿又在异常明亮的午夜醒来。用长长的竹片扎出来的竹床上保留着竹节的突起,我醒的时候,胳膊被硌出了红印,而体温与黏腻的汗水则将竹床应当拥有的清凉侵蚀殆尽,使它泛起困顿的棕红色。不知是谁路过时踢翻了我家的蚊香,它在竹床底下委屈地燃成了灰烬。我迷迷糊糊地回忆醒来之前的梦境,隐约记得自己一如既往把竹床当航船乘风破浪,撞上了暗礁并且沉没,被人鱼和海底小精灵们嘲笑。而后我终于清醒到能察觉这个午夜的异常明亮,于是一朵硕大的流星从眼前掠过,掠过那在如今的城市中已无法想象的灿烂星汉,消失在不可知的彼方。
到此为止的事情,我都可以肯定它们确实发生过,之后我就也再没有见过流星。再然后,接下来,我翻身看见龙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朝着我笑。
要怎么描述才能够形容,还没有到会将不可思议的事情怀疑为梦境的年纪,是怎样一种幸运。尚未织起那许多桥梁的长江和汉水星河影动摇,还来不及枯萎的的湖泊泛着碧绿漪涟一一风荷举,金黄的稻浪边听取蛙声一片,这到底是我从猫巴士里扒着车窗看见的,还是六一儿童节例行的集体看电影活动之后与动画片段相交融的记忆,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无法辩识。最后我们在一片空地旁停下,龙猫撒下种子,蹦蹦跳跳地绕圈,于是藤蔓像喷泉一样拔地而起,我抓住枝叶尾随而行,途经帮助过葫芦娃的爷爷的穿山甲,萝卜山的罗卜仙人和白菜山的白菜仙人,地下道里的忍者神龟与日本耗子,英国古堡中只喜欢啃萝卜的吸血鸭,周树人的百草园美女蛇,曼哈顿灰云之上的夜行神龙,韦斯莱家陋居里的食尸鬼与地精,饭岛家院子树影下的尾黑尾白,苍月家地下室内的老虎,终于爬上云朵之间我的竹床,它像木筏在云上飘荡,然后又翻了船。我横七竖八地裹着毛毯醒在干冷的空调房的地板上。
想起这场旅行的时候,正坐在空调底下通宵对着电脑的我,忍不住放开鼠标和键盘低下了脑袋。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害怕深夜的窗外会埋伏着李盈;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担心电视机里会钻出贞子;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相信黑洞洞的床底下躲藏着被皮皮鲁打败的蝌泥蛙;是从什么时候起,所有曾经让人寒毛直竖的鬼故事都成了笑话?哦不,蝌泥蛙是不该和李盈、贞子、鬼故事放在一起的,虽然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总是被混为一谈,但我们都知道,妖怪与鬼魂并不是一回事。就像风息说的,“即使变成地缚灵也不能责怪别人吧,谁叫笨蛋在舍弃之前先学会的是憎恨呢 ”,那些对人世念念不舍的鬼魂的存在,总是沾染了太多人类的欲望与偏执,而妖怪,原本应该是更加野性更加质朴的东西。从每个害怕黑夜的孩子的小时候开始,从相信万物有灵的人类历史的童年开始,从骨子里最深刻的,身为弱小的灵长类哺乳动物对掠食者们的恐惧与某种依赖开始,关于妖怪的记忆就深深地烙在了我们的每一个细胞里。在最具活力的夏季,在无所事事的暑假,想起它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正如北都所说,“妖怪与精灵在人类的任性面前早显不出力量了”,一千年前邪恶与黑暗统治着世界,柯利亚坐在城堡墙头看书时却还看得见满天星光,一千年后塞那土斯凭借科技的力量把英国城堡整个搬去了曼哈顿,曼哈顿的夜空却像《马达加斯加》里的动物们看见的那样,最明亮的是直升飞机。至于躲在葡萄架底下偷听七夕鹊桥私语的往事,更是遥远得不堪回忆。到了这种时候,我们能期待的,无非也就是在漫漫长路的终点,能被死神引渡去尸魂界了。
是的,竹床上的梦该醒了。2005年的暑假,没有人愿意舍弃空调选择在露天过夜,所以回收站多了许多可燃废弃物。你知道其实过去了的日子也不过曾经沧海曾经水,我们总得学会相信这个世界上除却巫山处处云,只有孩子才看得见也愿意相信的那些妖怪,它们和我的竹床一样,从此只在回忆里出现,趴在云端守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