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
北条走到窗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海那边到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短发,不是很高的衣领上落满了冬天下午的阳光.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北条比窗里的玻璃还要透明,于是再眨一眼,就看见北条被打碎了,零零星星地散了一地.
很熟悉的死亡,像足了几百年前那女人的死亡.
犹记得那天树的叶子拍打着悲伤的节奏,花苞展开了不合时宜的颜色,风舞过大地,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香味.所以我怀着好奇心随风吹去那芳香之地,结果就一眼看到了那女人的死亡.
零零星星的粉末,零零星星的碎片,被风用香味再次揉捏在一起送去天涯海角,感觉真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如今,北条也会像那样死去吗?
我不知道,也没丝毫恐惧,因为北条死了,我也会跟着死.
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
北条有段时间很傻.
他说女朋友得了很重的病,于是就买了一大堆医学书和药品.白天去那个神社送药品,晚上就在家里专心看书,一天到晚都在讲着医学名词,和我说话时总会不知不觉岔到健康问题,唠唠叨叨说一晚上.
"笨蛋!这种谎话连白痴都骗不过,你比白痴还白痴吗?"
有时候我烦了,就这样大吼着告诉他.
"可是.我只有用这个理由才可以靠近日暮同学啊."
这种时候,北条脸上的惯性微笑才会略带一点感情色彩,一分忧伤九分喜悦,还有多了一分的幸福.
我看着他,默然,
他不知道,那女孩从来没记得过他的全名.
下雨了.
是倾盆大雨.
暴燥的雨声在窗户外横冲直撞,房里的电视剧男主角声情并茂地说着"在雨里站着等女孩就会夺得她的心."
我一边拿伞一边祈祷着北条最好不要那么傻,一边在北条母亲关好窗户前窜了出去.我焦急地在房屋上不停跳跃寻找,如料想之中看见站在游乐场门口的北条.
被雨水洗刷得白亮亮的车失魂般僵直地穿插而过,五颜六色的伞在都市里华美地交插重合,马路上的红绿灯闪了又换,暴烈的大雨疯狂而下,北条站在风雨里,水从他额前的短发流淌而下,他笑着,对远处的我说:"日暮同学好像又旧病复发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和那个半妖吵了架,正在家里郁闷.
这是她第六十九次没有通知,没有解释的失约.
然而北条从不对她说,所以她永远不知道有一个男生会在雨里等了她一天,就如那个半妖在会旧情人的时候不知道有个女孩独自等了他一晚.
北条病了.
不明的高烧.
背后总有刀伤般的疼痛.
可是他依然每天上学,白天去神社送药品,晚上在家里养病.
他说,日暮同学好像总是被妖怪袭击,所以他要时时去那里支持她,一个女孩子是很可怜的.
但北条的病越来越重,我终于放心不下,暗地里跟着他出去.
有一天妖怪出现在神社,他冲过去想保护那个女孩,但是掉落的滚石压住了他.
有血从那个额边流下,他想保护她,所以一直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脚却被狠狠地压住,无望地看见那个女孩在妖怪的攻击逃跑.
他大喊一声,看见有更多的石头向他压下,我跳上前割碎了那些石头,北条看见那个女孩抱住一个红衣服的妖怪.
回来之后,北条再不微笑,他说自己是个无用的人类,不能给日暮同学增加负担.
一滴眼泪落到了地下.北条的后背终于出现了紫色的蜘蛛刻印.
兽郎丸从出生开始就不喜欢说话,也总是带着很悲哀的眼神.
所以我代替他笑,代替他说话,只因为是我夺去了他说话和微笑的权利,所以我补偿他,我要代替他笑,代替他说话,和他一起死.
但是奈落不愿意让所有人幸福,于是在我和兽郎丸死后,把兽郎丸送去了幽冥界转世,用妖力把我囚禁在地面上.
我流浪了几百年后终于被第一个人类看见灵魂,而我第一眼则知道他是兽郎丸的转世.
他就是北条.
北条并没有完成变成人类,所以每去一个神社就会被那里的结界损害一次生命力.我把凝固灵魂的力量放去了他的身上,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平安地从神社回来.
可是我放去的力量已经全部用完了,北条也终于变回了妖怪.
他一边魔化一边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我无力地躺在一边,感到一种很咸的液体流到口中.
"兄长,我好羡慕他们."
兽郎丸指着虽贫困但其乐融融的一个人类家庭.
"影郎丸,我喜欢上一个女孩,觉得好幸福."
北条站在窗口带着没有感情色彩的微笑说.
兽郎丸变成了尸块,
北条变成了碎片,
零零星星
散了一地.
"犬夜叉,小心啊!!"
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在半妖后面喊道.
巨大的妖怪毫无意识地攻击一切,眼里流下莫名的泪水.
"他已经没有意识了,杀了他是为他好!"
不知名的除魔卫士喊着,砍下了妖怪的半个头.
黏稠的液体流遍它的整个身体,我趴在妖怪的肩上看着这一场闹剧.
一道灵力攻击到来,同时消灭了我和它.
它伸出手,手立刻被下一道灵力攻击化为灰烬.
一封情书从它身下落下,在风中只留下了几个字.
女孩捡起信封,在念到"北条"两个字的时候凝住了眉.
支支唔唔地说不出下面的字.
原来,直到这时候,她还是不记得北条的全名是什么.
我看着北条,他的眼睛依然在看着那女孩,我靠近了他,闭上了眼睛.
卿知几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