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酒,恶人如旧,
当所谓侠义再也无能为力,
舞台下的人们,
隐身黑暗中的纯洁,
毁灭假象里的保留,
最终成就神话般的清流。
江户
入冬不久傍晚的河畔,是漆黑中的谧静,有别于夏日的萤火纷飞,只有繁星依然点缀着夜空。这是一种冷冽的沉静,来自西北的寒风吹过半结的水面,四周早已缺乏嬉闹的人声,寂静,仿如时间已经停止的寂静。
步过横跨两岸的小石桥,沿着小小的石铺狭道便到达城外南郊干结的泥路。这里是一条以务农为生的小小村子,在泥路的两旁稀疏的建着间间草庐——用竹或木做的梁柱,茅草做的墙。此时不会像炎热夏夜有人坐在门口井边聊天乘凉,有的只是几家昏黄的灯火在黑夜中闪亮,在这个非农忙季节,除了织布刺绣以外,村里的人家会用不远处山腰的竹子编几只竹篮筐,用远一点的山上的木材烧点焦炭,用秋收留下的干枯禾杆织些草鞋,诸如之类,为的就是多省点或赚点钱;更多的,为了省下灯油也就干脆的早早入睡。而今晚,亮着的灯似乎比平常要少。
沿着小路走向山腰那片竹林,越靠近越听到一种细小的声音,逐渐走近田埂旁的茅庐,声音就是从那间小屋和旁边的水井中间的黑影那里传来——
“呜呜……姐姐……”一个小小的黑影倚在墙上,单薄的身子不断地颤抖,嘴里还微弱的呼唤着,“姐姐……”
走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下看出,那是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惨白的脸上有着因哭泣所致的一抹淡红。
“姐姐?”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小男孩抬起头,马上,他就发现不对了——那是一名身穿振袖和服的少女,光亮的深红色布料配上翠绿的长腰带,这不是姐姐会有的打扮。“你是谁?”小男孩戒备的问。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温和的提出问题,“现在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里呢?”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家就在这里……我要等姐姐回来。”
“这样啊……这么晚了,你姐姐有事外出吗?”正常来说,一名农家少女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弟弟远行,除非有要事。
“姐姐今早带着我们自己做的伞和篮子进城卖……”
少女用温和的语调好不容易把男孩哄进家里睡下,回身,她的眼神,却是和温柔的神情完全不大的凌厉。
次日早,城内有名的酒坊内,红衣少女端坐在和室,双手捧起茶碗,唇轻轻碰一下碗内的茶水,然后对坐在对面的侍女打扮的女子询问,“昨天市集有发生什么事吗?”
“昨天?我正想说呢。”侍女走向纸门,细心观察门外的动静,确定附近没人以后才重新关上。她回到少女的身边,轻声说:“昨天,城介(地方官名)骑马经过市集之后,让奴仆在那捉走了一名卖雨伞的少女,听说昨晚那女子已经被城介给……”
只见少女捷一下眉,心中好像已经有了打算,“城介是吗……还有那女子的其他消息吗?”
那侍女说:“听说,那女子现在被关在城介的房里……绿荧,你打算行动吗?”
“嗯……今晚吧……我已经见过她弟弟了……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入夜,城介大人的大宅子灯火通明,几乎没有一处黑暗的地方。
辉煌的宅院,突然出现一阵与之不搭的少女的凄厉的惨叫声。
“城介大人,”纸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您要的水端来了。”
“进来。”门内是那不可一世的声音,当中还带着一丝疲惫。
侍女端着水进门,一边伺候擦身穿衣,一边观察房内的情形——地上是一堆凌乱的被枕,一名满身瘀痕和血迹的美丽少女晕死在一旁,眼角还渗着点点的泪水。
“大人,是不是要把这名女子带出去呢?”侍候万穿衣,侍女开始更换新的被枕。
“也好,这女人总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我都已经腻了,把她关倒柴房,我明天再发落。”
“是。”
侍女把少女带到柴房,在侍卫的监看下把她关好,锁起门。侍卫受起钥匙离开后,侍女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发簪,轻轻把锁弄开……
此时,一道黑影轻巧的避过守夜的人进入城介的房内,只见细若毫厘的银光一闪,一根银针插在城介的咽喉,黑影向他身上丢下一片翠绿的竹叶,闪身离开。
夜半
“姐姐!姐姐!”
小男孩终于开到自己姐姐回来,高兴的冲过去。少女强忍着一身的伤痛,抱住弟弟撞过来的身躯。过了不久,姐弟俩人牵着手,对送她回来的两名女子诚心行礼道谢。
“你们该走了,城介的死恐怕会牵连到你。”绿荧平和的说着,伸手抚摸着男孩的头。
“我昨夜已经想好了,会带弟弟到别的城定居。”
“绿姐姐,”男孩从草庐拿出两把用竹子做的雨伞,“这是我和姐姐一起做的,谢谢你们帮我把姐姐找回来。”
收下雨伞,两人知道城内即将开始戒严,她们也不耽误时间,只说一句“一路顺风”,目送姐弟远去后也就离开。
后来
城外的竹林山风依旧,城里,一抹红影提着灯在石桥上缓缓走过,长长的绿腰带在黑夜里飘荡着。
听说,邻近的另外一个城郊,有一名美丽的少女用和服的腰带在一颗老树上上吊,树下的花为了悼念这名少女一夜全开;
听说,那个城里作坊出现了一名手工艺非凡的男孩,尤其擅长制作各式几可乱真的假花……
——浪人·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