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即位
十六世纪的欧洲正在酝酿着重大的变革。当我们小心地铺开一卷羊皮纸绘制的欧洲地图时,随意圈下几个不同的地方,放眼瞧去就是几派不同的景象:骄奢淫逸的法国,四分五裂的德意志,野心暗藏的西班牙,还有依旧在安徒生童话里做着美梦的格陵兰岛,拥有广袤无垠的土地和极度恶劣的气候的沙俄,以及忤逆教皇的威严,沐浴在文艺复兴灿烂阳光里的意大利。
当整个欧洲大陆上的国王们互相碰着酒杯说着他们自己也听不懂的客套话的时候,野心与戒心却在觥筹交错流光溢彩的舞会上织起一道道看不见的围墙,这就是欧洲大陆王室的悲哀。这也是身为王室成员为了头上的那顶璀璨,身后贵族们挑剔的目光,脚下匍匐着的万民所必须付出的悲哀。所有的真情义毫无争议地为“国家利益”脱帽致敬,让道回避,中间交织了多少公主的眼泪,王子的辛酸,都已被王室联姻的盛大华丽的排场掩盖得不露一丝痕迹。
然而,当我们的目光离开欧洲大陆,转向与之隔峡相望的不列颠群岛的时候,或者可以在这片小国寡民中寻得着某种超然。——土地从来不是岛国居民眼中的财富。比起春耕秋收,淘金挖矿,他们更热衷于四周的蔚蓝,那有着与天空一样的的颜色的大海,想必也会给他们带来天堂一样的幸福。
英格兰的人民也许已经触摸到了这种幸福的轮廓。当工业革命的脚步还在英格兰国门外徘徊的时候,人们每日都为这田园诗般美妙的生活祷祝。接受过天主教洗礼的人民宽容了他们的国王一意孤行地将英格兰从罗马教廷手中拉回自己的世俗统治之下。国王作为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在英格兰百姓心中依旧神圣不可侵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唱诗班既歌颂着上帝,也为王权高唱。然而,当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丧钟在漆黑的深夜敲响的时候,它就成了上帝派来使臣迎接国王,都铎王朝第X代国王,Henry 八世的号角。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人的生死不足道哉,一个国王的诞生注定要比他的逝去更能吸引人们的眼球。
自然地,当史录官的案头上关于Henry八世的功过是非的评述墨迹未干的时候,人们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下一任国王,他们即将迎来的,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王——Kikyou I。
Kikyou Victoria Tudor是先王留下的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的母亲是一位美丽的异国女子。传说先王对王后一见倾心。二人如胶似漆地过了一段神仙日子。奈何好景不长,王后在产下小公主不久便血崩而亡。国王痛不欲生,为了纪念爱妻,国王不顾大主教的反对,为小公主起名为kikyou,——这是王后故里常见的一花儿的名字,寓意“真诚不变的爱”。当国王举起小公主,口中宣告这个名字的时候,尽管对国王的突发行动早就习以为常,在场的人还是吃了一惊: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女王的小公主,居然被赐予了一个异教徒的名字。大主教无法,只得在小公主first name之后又追加了一个基督徒的名字——victoria。
时间总是会冲淡男人的感情,欲火也总会在某个夜晚悄悄点燃造成燎原之势。国王同哪为宫女发生了一夜情的事情常常会成为朝野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人们都好象有了默契一样,为小公主的育婴室撑起一片晴空。Kikyou 公主远离阴谋与淫乱,在偌大的王宫里享受着最纯净的阳光,啜饮着最甘冽的泉水。像一朵蓓蕾悄悄地舒展开花瓣,令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不禁赞叹:
她继承了母亲象牙一般的玉肌,如缎的黑发,比王宫里清晨的玫瑰还要红润的双唇,稍嫌单薄的身段,却自有一种婀娜婉转。她有着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那是揉进了黑色与蓝色而形成的如同夜幕一样的藏蓝,透着母亲的高贵温婉与父亲的王者风度,而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就像星辰一样明亮。
Kikyou公主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宴会上的惊鸿一现,立刻成为贵族子弟们心中的女神。整个欧洲大陆的单身贵族们也做起了心照不宣的美梦。——娶到一位美丽的公主,再得到一个国家作为陪嫁。这简直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赐。
然而老国王似乎铁了心不让任何一位王子国王美梦成真。他坚决定地替公主回绝络绎来的求婚者,直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刻,好事者戏称,老国王是在那些心碎的求婚者的诅咒中加速走向天堂的。
不论如何,Kikyou公主在她刚满十七岁的时候就要开始习惯人们改口称她“女王陛下”,以一种更谦卑和热切的态度仰视着她。丧父的苦痛也被迎接新王的热闹气氛冲淡了。Kikyou公主在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之后,接受了kaede大主教的祝福和因为雕金镶钻而变得异常沉重的权杖。
1585年的英格兰王宫大门外,深夜。
守门的侍卫在新王登基前的一个月里是最为悠闲的。因为臣子们都知道,女王陛下有许多新的礼仪要学习,新添的女官去熟悉和认识,甚至为女王裁制的朝服也得她亲自来试穿才行。在女王为登基忙得焦头烂恶的时候,拿一些不必要的小事打扰她是愚蠢的,即使是某些地方的叛乱已经到了需要政府出兵的地步,女王登基前的心情还是最重要的。王宫总管,女王的私人医生Miroku勋爵这样交代侍卫。
然而偏偏就有那么不识趣的人,在女王登基的前一天晚上要求觐见。而偏偏这个人又是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的人。——莫尔家族是英格兰最显赫古老的家族,从英伦岛到欧洲大陆,人们知道莫尔家族远远早于都铎王朝。而最让人称奇的,是莫尔家的人特有的银色头发——那种氤氤氲氲的,流淌着月华一样的银色光泽的头发。据称,莫尔家族在英格兰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从英格兰开始,刮起了席卷全欧的“假发癖”。可是不管贵族们怎么想尽办法,顶在他们头上的假发套永远不是像团棉花,就是像堆羊毛,并且为后世留下了一个西方的“东施效颦”的绝好例证。
眼下站在侍卫跟前的就是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俊美少年。他显然是长途跋涉一路到此的,他的披风被夜间的露水打湿了。几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支棱在额前,少年坐在马上,对自己的狼狈相全然不在意,只皱眉望着侍卫道:“我要见公主,开门。”
“公主殿下已经休息了。子爵阁下……有急事么?”
“恩。”被唤做子爵的人点了点头,道“开门。”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侍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音符被子爵甩手挥出的直抵咽喉的剑生生截住。乖乖认命去开门。
“出任何事情,我负责。”子爵双腿一夹马肚,留下这句话,绝尘而去。
女王寝宫外值夜的仆人和侍卫对于子爵的到来都颇为惊讶,此时的子爵应该被派在外处理暴民叛乱才对。有人慌张地敲响了大女官Shango小姐的卧房的门,Shango小姐情急之下只着了一件大衣出来,在与子爵交涉了几分钟之后,果断地决定还是将这件事情交给女王亲自处理比较好。于是在安排了子爵大人先去会客室稍做等待之后,Shango推开了女王卧房的大门。
子爵阁下就在满廊子里仆人和侍卫的注视下,抱臂面窗而立,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位不见女王死不休的子爵,却无人看到那副坚定的外壳下,有着怎样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交融了混乱,紧张,不安和隐隐的决心。
一刻钟后,——虽然在子爵看来简直有如十年之久——女王来到了会客室。
“子爵阁下,”听到这声呼唤,他的身形微微一颤,随即转身走向前来,深深一躬, “公主殿下,”轻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闭目落吻,“打扰了您的休息,请原谅……”
极力控制自己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吻手礼却停留了太长的时间。
Kikyou不露声色地抽回手,道“大家可以去休息了,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来打扰子爵大人——”kikyou顿了一下,道:“打扰子爵大人向我汇报平乱的事情。”
众人乐得继续美梦。纷纷告退。
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了。
“Inuyasha?”Kikyou抬手将子爵略微凌乱的头发理理好。
他在她的注视下,抬头看着她道:“你知道我来的原因吧?”
Kikyou垂下眼帘,“是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Inuyasha拧起了眉毛,“你非要我说出来么?”
Kikyou转身走向窗台:“Inuyasha,不要做你将来会后悔的事情。”
他低头站在原地,天!单单是她离开他的视线走远一点儿他就无法忍受了……
“跟我走!”他回身道,低声而坚定。
Kikyou抬头看着夜空,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睡袍,轻轻把玩着逶地的窗帘上的流苏,道:“我拒绝。”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为什么你从来不为我改变哪怕是一丁点的决定?”Inuyasha攥紧了拳头,立在厅中,近乎绝望地指责。
“因为我的决定对你对我还有其他人都是最好的。”
“多么骄傲的说法!你怎么可能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因为我是英格兰的王。
Kikyou回身望着他道:“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该死!”Inuyasha低声诅咒;“今晚你必须听我的。跟我走!”他疾步上前,双臂环住单薄的人儿,“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可若是现在跟你走,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怀中人悠悠叹道。
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猛地扎了一下,他不得不放开她,:“是吗?”
“是的。”
讪讪地后退几步,:“我真是高估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我,怎么能跟伟大的英格兰王国媲美。我为我的愚蠢向您道歉。公主殿下,不,女王陛下。”
“Inuyasha,不要这样。”Kikyou跟上来,抓住他的衣袖。
他回手握住她的手,温润光洁的手指在夜里越发冰凉,双手包裹住她的,目光也柔和下来:“Kikyou,你真的,不跟我走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是我从那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马不停蹄赶来争取的最后的机会。”
“够了。”她低下头,又使劲摇了摇,没让他看见自己紧抿的双唇。
“那么……上帝保佑您,陛下”他松开她,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紧,沙哑着声音道:“我将尽我所能效忠您和英格兰。“
万分不舍地将手从披风上移开,他深深一躬:“那么,我告退了。”
轻转门柄,他终究忍不住回头“Kikyou,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丝危险的讯息,心中一凛,却闭上眼睛道:“是的。”
这一声“是的”与关门声重叠在一起。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么……
女王陛下迅速从这种令人伤神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并非因为天生乐观,而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且对这些事情怀有坚定的决心和满怀的踌躇。
Inuyasha,你是我的,等着我。
对于Inuyasha子爵深夜来探女王陛下的消息,必须有一个官方的交代。Miroku勋爵为了这个官方交代着实头痛了一个晚上。若对外宣称子爵是为东北的平乱而来,那么势必要向国民通告具体的情况,而且应该是最糟糕的情况,可Miroku勋爵从女王走出会客厅时的神色中准确地推断出,女王并不是为平乱的事情困扰,Inuyasha子爵或许压根没有提这回事。问题在于Miroku勋爵决不会傻到直接问女王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贸然说出任何关系了国家安全的言论,更不能对朝野即将出现的对女王不利的言论听之任之。一向以办事稳当而著称的Miroku勋爵在女王陛下不小心惹出的这道问题面前败下阵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每隔五分钟小声向身边的Sango小姐抱怨一次,说她应该先通知他,再由他来安排的。Sango小姐对Miroku勋爵的这套说法嗤之以鼻,回复他说,若时Miroku勋爵见到Inuyasha子爵那副雷打不动,誓死面圣的样子,还不知会怎么个无助法儿呢。Miroku与Sango就这样小声地你一句我一句在登基大典上交锋了数十个回合。
不过狂欢的人们是不会注意道这点小细节的。礼炮的轰鸣和皇家乐队的助阵响彻了整个伦敦,这个时候,一切恼人的事情都可以权且放到一边,上帝恩赐给英格兰人一个新王,她会为英格兰历史揭开新的篇章,她会为英格兰带来好运和幸福,这种信念其实是每个登基大典都会激发的热情,只不过新鲜劲儿一过,人们就会将其抛到九霄云外,再过几年,整个王国就洗过了他们的陛下以及内阁,历史重又开始在麻木中沉沉睡去,毫无进步,乏善可陈。
Kikyou女王坐在她四乘的马车里,想到这些的时候,不由嘴角轻扬,——她不会的,她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乏善可陈的王。女王的马车从王宫出发,前往大教堂接受加冕,再去温莎城堡稍做休息,然后返回王宫。返程途中会适当接见狂欢的人民。
Kaede大主教和贵族们已经在教堂前恭候多时了。女王走下马车,侍女们赶紧将红色地毯铺在女王脚下。女王层层朝服下小巧的靴子纤尘不染,细心的贵妇们发现,那双羊皮小靴的搭扣竟是一对核桃大小的紫水晶。不过比起女王身上的朝服和手中的权杖,那实在不算什么。Kikyou站在红地毯上,稍稍逗留了片刻,放眼向静候的人群望了望,这目光带着一种友好和威严,立时让周围的人心中一凛: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姑娘,并非在用豪奢展示她的美丽,而是宣告她不可挑战的王权。
Kikyou移步向前走去,频频向夹道的人们点头致意,绅士淑女们纷纷脱帽屈膝。似不经意间瞥到那抹银色的长发,接下的一刻迎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满意地笑了笑,脚步轻快起来。
整个加冕礼复杂而又缓慢,最终当Kaede大主教将王冠戴在女王头上的时候,站得腰酸背疼的贵族由衷地感动上帝,终于结束了他在人间选定代理人的仪式。
礼炮欢送女王离开了大教堂。贵族们也纷纷乘上马车,准备跟随女王一起出席与民众的狂欢。
依照惯例,女王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然后启程,然而年轻的女王陛下精力十足,并且说她不想让她的人民久等,于是半个小时之后,仪仗队整装待发,女王将权丈教给仆从——为了不妨碍她跟人民握手——坐上了敞蓬马车。
王宫大街上的人们翘首企盼,人们惊喜的发现女王要比他们预料得要早许多。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女王万岁!”紧接着,“女王万岁”声音排山倒海一般回荡在王宫周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英格兰第一次为她的王而倾倒。
“上帝保佑您,女王陛下!”有人激动地喊道。
女王始终保持着微笑,频频向人招手示意,不断接下冲到王驾前的人们献上的鲜花。那些被侍卫拦下的人,干脆直接将花瓣洒向女王的车乘。
马车终于在王宫门口停了下来。女王在大臣们的陪同下走上城楼,再次向民众回手,然后接过了侍卫总长恭敬呈上的权杖,高高举起,她手上的王戒也闪闪发亮,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等待女王对他们的宣誓:
“以上帝的名义,为英格兰的富饶与强大,为了你们的祥和与安康,我将尽我一切力量。”
民众情绪再次高涨,回以“陛下万岁”的呼声直传天际,有人已经激动地晕了过去,还有人热泪盈眶,不知所处。
此时女王也似乎被她的臣民感染了,兴致不减地频频挥手,双颊泛起红晕,夕照之下,美丽不可方物。Miroku勋爵见缝插针挤到女王身边,想提醒女王不要太过劳累,突然听到不远处一所小教堂里几声礼炮轰鸣,继而一阵烟雾随风散去。
Miroku微微皱起眉头:登基大典已经结束,怎么还有人胆敢鸣炮?女王也似乎注意到了这点,向Miroku点点头,示意他去查个究竟。Miroku勋爵领命而去,一边疑惑,一边交代手下如此这般。一刻钟后,便有人飞马来报,结果却令Miroku大吃一惊。
Miroku勋爵回到女王身边,在王耳朵边低声道:“陛下,那是Inuyasha子爵阁下的婚礼。”
Miroku不敢看女王此刻的表情,关于女王跟子爵之间的种种,Miroku勋爵便是有上帝借他胆子也不敢猜测。所以Kikyou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没有被任何人察觉。Miroku低头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庆祝的理由:Inuyasha子爵结婚,任何可能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Kikyou依旧微笑着接受人们的祝福,眼光却不由放远向那所小教堂望去。
“Kikyou,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Inuyas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