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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少年链子的逃离——影之绊[同人]

楼层直达
级别: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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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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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小时
发帖:
17003
无尽树海的碧绿波涛一直奔流到天边。安闲的蝉鸣是重重的浪声,南风摇动树叶是轻轻的浪声。
森林的中央崛起一座山丘,山势并不巍峨奇崛,但已脱了南方的温婉,显出北地的倔犟。
阳光从15千万公里外奔跑而来,一点也不疲倦。它们呼吸了森林的呼吸,像一粒粒碎白金,在这山丘腰间公路白亮亮的水泥路面上蹦跳着,叫喊着。
我俯视着靠山壁坐在路边的“我”。这是2005年6月。

标题:少年链子的逃离——影之绊

一.
从山那边转过来一名男人。
这个穿着朴素白色衬衣的过路人,慢慢走来,在“我”面前停下了。
他侧头瞅瞅“我”身旁链条断了的自行车。又盯着低头定定坐着、应该是在休息的“我”,有30秒左右时间。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他是在看我。
这个背着一方木箱,左手胳膊搭着黑色短风衣的男人,在看着我。年纪不大,头发却全白了;方方正正、能令人产生信任感的脸上,有线条柔和的鼻梁和嘴唇;左眼被头发密密地遮住,只能看到右眼,那碧绿的虹膜,还有漫不经心或是洞穿世事的眼神。
他看到了我。
这男人的动作总是那么舒缓。他把背后的木箱取下放到我躺在地上的自行车旁,然后挨着“我”坐下,把脊背贴在应该很凉爽的岩壁上。他把黑风衣摊到腿上,从土黄色长裤的口袋里,怎么就摸出了一支软沓沓的褐色细烟卷,用火柴点燃,不一会儿,他望着碧蓝的澄空,长长地吐出绵绵的烟云。我讨厌烟的味道,但他抽的这种烟格外芬芳,大概烟丝是药材香草吧。
我闻到了味道。
男人浑厚的嗓音传来:“告诉我你的事情吧。”
不知怎的,我很愿意同他说话。


二.
“我”的嘴唇开阖。发现自己控制不好“我”的声音,我为那死板僵硬的语调感到一些不好意思——
借口家中有急事,放弃了毕业设计,并因此向学校提交了休学申请;对家里说要和同学一起去毕业旅行,放假后不会回家。这样安抚好后方,我带上一张银行卡,骑上自行车,就往北方去了。
只要看到北方的海,我就一定能找到答案。莫名其妙地这样坚信着。


三.
花本是个天才的女孩,她的眼睛总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和世界上东西最美的一面,她的手总能把那美丽留在水粉纸上、油画布上、目结土上、一切能够长存的媒介上、人的心上。
她小巧玲珑,精灵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她纯洁无暇,天使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她应该被所有人永远怜爱,她值得被任何人忘我保护,没有人有资格让她伤心。
我的美术学院的这个小学妹。我愿意熬几个夜晚为她制作洛可可风格的娃娃屋;我希望给她买草莓蛋糕并托着双腮微笑着看她“啊呜啊呜”地吃;我可以帮她找到四叶三叶草,然后陪她去把那朵小小的心意送给别人。
我只是不能告诉她我对她的想法。
忍学长也是一个天才。和我同住一套公寓的他,似乎从来不会正经做些什么,并且已经留级3年,可他是我的理想,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忍学长高龄的导师看不见他的人影便会恼怒无比,看见他出现在校园又会心肌梗塞,看见他的作品便会热泪盈眶,看见那作品的未完成部分又会捶胸顿足。
学长待我很好,虽然他会耍我使唤我折磨我,但他也一直在鼓励我帮助我引导我。我就像希望花本幸福一样,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如果忍学长能和花本在一起,他们是不是都会幸福呢?
然后,我的那份心情就会被时间漂淡,漂淡,再不见那种色彩。到最后,我甚至会忘掉曾经对那份心情的拥有吧?


四.
我们的专业学制为4年。今年便是第4年。
我快毕业了,只差一项毕业设计。
我产生过一个个关于作品的设想,又推翻了一个个半成品。我不认为那种水准的我有资格获得导师们的承认。我为自己对完美的追求、勇于自我否认的大气而暗暗自豪。
但最后一次毁掉一座塔型雕塑时,在材料倒下的轰鸣声中,我想,其实我是一个懦夫吧。
毕业生一般有两种选择:继续学习深造,就业。我却害怕在这两者间做出取舍。好像无意中便身处一团迷雾里,我惘然不知所向。那条道路更为宽广平坦明亮、更适合我的脚步,我完全没有头绪。现在即使是某个方向出现一星光亮,我也不敢贸然举步前往,毕竟不知道那光亮是不是陷阱的诱饵。
既然担心无论怎样都会后悔,那么不作出选择就好了吧?
我毁掉的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我的自信。
也许,我可以模仿忍学长,一遍念书,一遍兼职。但我没有他的才华他的达观,我是否真能承受起那种生活的重量,我不确定。
人生没有存档,一旦决定并实践过,就再也不能读取记录回到之前的情形了。


五.
我骑着自行车向北方去,一路风餐露宿。过去打工挣得的钱不多,得省着点花,旅途很苦。
可我有超出自己预料的坚强。我坚信着,只要听到北方的海浪声,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这天早晨,一条小河边桥洞下,我睁开眼睛,想着身体肯定又被露水濡湿了。拔身坐起,却感到自己是那么轻,不对,我几乎是没有重量了。而且我扭头看见,那个“我”还躺在地上,沉沉地闭着眼睑。
我分裂了?我有一刹那的惊讶,但绝非惊恐,而且我立刻就适应了这种状态。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我漂起来——其实这种说法不准确,我的移动并不是因任何力的作用而发生的,不受任何物理规律制约,我根本就没有行动的感觉,但确实,我的位置变化了——俯身(如果我还有身体)看着地上的“我”,明明能以视觉观察四周,却扔尝试着“睁开双眼”,而那个“我”的眼睛也真的打开了。接着,我只是和正常人一样“想”着要站起、行走,那个“我”也真的一骨碌爬起身走来走去,而且行动比以前的我要敏捷多了。“我”就像一个被我用“意志”这无形的线牵着的木偶,而我除了思想,完全没有其它任何感觉。
突然我感到很兴奋。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想知道这个宇宙之所以存在的原因,还有人类、特别是我本人存在的原因。每当我面对镜子,看着镜中的那个人,就会在心里轻轻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是我,并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这个坐标上,这个特定的环境中;为什么我刚刚好是镜中的那个人,如果那个人的脸、身体完全变了个模样,那他还是不是我,或者那个人性格习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他还是不是我;如果知道我的人全部消失了,能证明我身份的事物全部消失了,我自己的记忆也全部消失了,我还是不是我……总之,我会产生一种十分个人化的空虚情绪,盘旋在这种完全找不出答案的问题中。
现在,这个“漂”在空中的我,确定了一种理论:我就是绝对的意志,可能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我希望其存在才存在的,我通过那个“我”,切身体验着自己思维中的未知,从而体会充实的快感;宇宙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我的消遣,或者是为了我确认自己的存在。这个念头让我想欢呼。我的“头脑”中还有一些疑惑,完全被这种欣喜压制住了。
我要让“我”速速赶回学校去,到时候凭心情作判断,深造和就业都可以、告白或沉默都不错。因为“我”现在就是超人,只要我控制“我”摄取足够营养进行合理休息,确保“我”的身体的活性化和功能正常,具体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决定好好继续我的这款模拟人生游戏,在“宇宙”这个平台上。
“我”骑上自行车开始回头向南飞驰。因为我不会疲倦,所以“我”使劲匀速蹬了一整个早上的自行车,直到正午时分来到这条公路上,自行车链子断了。
本来希望“我”推着自行车继续行进,但森林的声音诱惑了我——哗啦啦,哗啦啦,不就像海浪一般?
我被魅惑一般,让“我”像一个普通的正在休息的路人那样,靠着山壁坐在路边。而自己,就听着森涛,只是单纯地听着。
哗啦啦——


六.
银发男人抽完了一支烟,突然说到:“你看,路面上的虫。”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那地面上欢腾的阳光。
等等,那不是阳光,那些白金碎末一样的东西,是在阳光下跳着舞的——
虫。
男人侧过眼睛望着我:“你昨天,见过虫么?”


七.
昨天……
啊,昨晚,我看到过的,虫。
把自行车停放在桥洞下后,我跑去附近的小店买了些发硬的面包和不知品牌的瓶装饮用水。
边啃面包边喝水,我沿着河岸往桥的方向走。脚板下软绵绵的草,搔得我有些痒,为着感觉这些草,我把鞋脱掉留在了自行车旁。河风很凉,还带着不知名植物嫩嫩的甜香。
我抬头看了看星星,一颗,两颗……在一丝云都见不着的天幕上发着光。它们的光芒的热量,都留在了宇宙的银河铁道上。
突然好像是一颗流星,慢慢地划过我眼前的一颗光点,吸引着我的目光,落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有一条细长的光线,蜿蜒着流动,横在我的脚尖前。好奇心让我蹲下,观察那条线:原来是一些透明的果冻状的生物,欢天喜地地,像蚂蚁搬家一样排成一行,跳着舞前进。我往右看,不知道它们从哪里钻出来的;我往左看,不知道它们消失在了哪里。这些发着淡黄、淡绿、淡兰色冷光的生物,我似乎能听到它们的歌声。
哎呀呀~~
不知道蹲着望了那条光的线多久,猛的一阵凉风吹得我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该休息了。我刚站起来,可能因为贫血,踉跄了一下,左脚一不小心踏到了那条线上。
唧唧喳喳!
好像是一团尖细的嘈杂在我耳边爆开,我浑身一颤。定过神来,那条光的线已经不见了。
刚才,莫不是我被河风吹醉了?


八.
“果然啊。”男人搔搔头。
什么?我想问,但是“我”没能开口。
“知道虫吗?哎……长话短说吧,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常说的昆虫蠕虫等等,还有一种虫。你们可以说它们有着超自然的力量。譬如有时候传说中的幽灵,就是它们中的一种。虫与生命的起源距离最近。如果你可以合上心的眼睑,你可以看到脚下地底流淌着的光芒闪闪的生命之河,那河里的,便是虫了。”
荒谬。并不想冒犯这个男人,但听了他的话后,我确实这样认为。
“西方童话,彼得潘。”
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与温蒂相遇,是在寻找影子的过程中。他好不容易追到了自己的影子,并请温蒂把影子缝回了自己身上。”
男人突然正面对着我:“现在的你只是个影子。”
这句话让我有些生气(又或者是害怕),想反驳,可是“我”仍然说不出话来。于是我想离开,但是“我”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已经不能说话了吗?看来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征求你的同意了。”男人迅速地蹲在了“我”面前,扳起“我”的左脚,脱掉了脚上的鞋袜。
“我”的左脚跟有一团黑气!?
“是对你踩到它们的报复吗?”男人拉来木箱,打开,从井井有条的格子里摸出一枚银环,“或者,它们觉得你的绊很美味……”
男人将银环套在“我”的脚跟处,那团黑气在环中央聚集凝结起来。随后,他又从木箱里翻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翻手一划,环中变得结结实实的黑球脱落下来,滚到地上。又仿佛听到一阵唧唧喳喳的声音,黑球随之在阳光中挥发了。
收起银环,男人食指与中指相并,和拇指配合拈起一根银针,在“我”脚跟处轻轻一挑,挑起一条发挥着黄绿色光芒的丝线:“幸好,它们没有贪吃……”他将丝线放入一个盛有水银状液体的玻璃瓶中,汰了一汰,再把其穿到银针上。接着,他就像绣花一般,在“我”脚跟处穿针引线起来。
奇怪,那根针每扎进脚根一次,我便觉得从“我”的方向有一股力量拖拽了自己一把。于是,我离“我”愈来愈近。而且,我渐渐感到了一种刺痛,似乎是从下方脚板处传来,而且愈来愈疼,疼痛就像一只怪兽在啃着我的身体:只咬了我手指,咬了我的胳膊,咬了我的躯干,我被吞下去了……


九.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绊,就像一根线,联系着你的灵魂和身体。这种虫会令你的绊脱落,然后吃掉它。
有些人沉迷于失去绊的精神自由,有些人厌恶畏惧肉体的痛苦,于是,他们就那样任由虫食用自己的绊了。
这些人的结果分两种:绊被完全吃完,精神脱离了身体后,在肉体败坏之前思想先失去基础死去了;绊还牵挂着,但过分使用身体,碳基结构先损坏,然后精神也失去了依靠而消亡。
你现在是否感到了肌肉疼痛呢?刚才运动过度了吧?这种痛苦是不是让你更加喜悦呢?因为你还存在着……
我神智不清口齿含糊地问道:“宇宙的意义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人为什么存在着?”
“我不知道。”
“你是谁?”
“……就叫我虫师吧……”


十.
我来到一家修车店,拜托人家接好了自行车链子。
我还要继续往北方的海去,因为我的答案在那里。
或者说,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确证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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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原稿,无修正
staff:链子
:o 纪念《虫师》完结和《h&c》第2季开播……

别欺负我,我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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