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林岩哲
台北市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 研究員(1977-2000)
中壢市清雲科技大學企業管理學系 教授(2001- )內容目次 一、膠合語言的特性
二、什麼是連濁
三、從「は」到「ぱ」的變音
四、連濁現象的發現
五、賴滿法則
六、漢字與和語
七、訓讀與和語
八、漢字外來詞的和語化
九、地名人名與連濁
十、語意與連濁
十一、後語 一、膠合語言的特性 在語言的分類上,日本語屬於一種膠合語言(或稱粘著語言)。膠合語言 (agglutinative language)一詞是德國(普魯士)外交家又是語言學家洪保德(Wilhelm von Humboldt)創設的名詞。膠合語言首度見於洪保德在他逝世後一八三六年出版的
言語之異樣性及其對人類智慧發展之影響(
The Heterogeneity of Language and its Influence on the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 of Mankind )一書中。洪保德是從語言形態學的觀點,將各種語言分門別類,而將日本語、韓等語言歸成一類,稱為膠合語言。「膠合」一詞,是引自拉丁文
agglutinare,意思是「膠黏在一起」。洪保德將日本語稱為膠合語言,是因為日本語詞有膠黏的特性。
日本語膠黏的特性主要有二
(1)、日本語詞主要由詞幹和詞尾所構成。詞尾離不開詞幹。詞尾必附黏在詞幹之後,不能單獨存在。詞幹可以獨立存在,而且不產生變化,只有詞尾會有變化。詞尾的變化,決定該詞在一個句中的機能或地位(如過去、現在等時態或成為動詞、名詞等)。
(2)、日本語有許許多多詞彚是由兩、三個詞素(morphemes)結合組成的複合詞(compound)。所謂詞素,是構成一個詞的最小、而且在意義上不能再分解的單位。例如,日、月、葡萄、蟋蟀等,只含有一個詞素。但如,時鐘、電燈、毛筆等、是包含有兩個詞素。這些複合詞不但在意義上有別於原詞素的意義,而成為另一概念的語詞,而且經常在讀音上有別於原詞素的讀音。這種複合詞的讀音變化,在日本語稱為連濁現象。連濁讀音的變化,是日本語最特殊的一點。
二、什麼是連濁 那麼什麼是連濁? 按照三省堂出版的第二版「大辭林」的解釋,所謂「連濁」,意指「兩個語詞結合成另一語詞時,後面語詞的語頭為清音時,將變成濁音」。例如,「はる(春)」、「かすみ(霞)」,兩個詞結合成「春霞」時,讀成「はる がすみ」。後詞清音「か」(ka)轉變成濁音「が」(ga)。日本語的連濁現象,特別見之重複字組成的複合詞。
例如
人(ひと) → 人々(ひとびと) 【人們】
時(とき) → 時々(ときどき) 【時常】
国(くに) → 国々(くにぐに) 【各國】
所(ところ)→ 所々(とこるどころ)【到處】
様(さま) → 様々(さまざま) 【各式各樣】
常(つね) → 常々(つねづね) 【常常、平常】
方(ほう) → 方々(ほうぼう) 【各地方、到處】
節(ふし) → 節々(ふしぶし) 【各點、各處】
端(はし) → 端々(はしばし) 【點點滴滴】
………(等等)………
下列表一是假名清音有對應濁音各行之複合詞,產生連濁現象的例子
表一、連濁實例 清音 →濁音
實例 / 音韻變化
か行→が行 /k/ → /g/
か:日(ひ) + 傘(
かさ)→ 日傘(ひ
がさ)【陽傘】
き:上(うわ) + 着(
き)→ 上着(うわ
ぎ)【上衣】
く:胃(い) + 薬(
くすり)→ 胃薬(い
ぐすり)
け:鼻(はな) + 毛(
け)→ 鼻毛(はな
げ)
こ:双(ふた) + 子(
こ)→ 双子(ふた
ご)【雙胞胎】
さ行→ざ行 /s/ → /z/
さ:生(なま) + 魚(
さかな)→ 生魚(なま
ざかな)
し:目(め) + 尻(
しり)→ 目尻(め
じり)【眼角】
す:巻き(まき) + 寿司(
すし)→ 巻き寿司(まき
ずし)【海苔壽司】
せ:上(うわ) + 背(
せい)→ 上背(うわ
ぜい)【身高】
そ:青(あお) + 空(
そら)→ 青空(あお
ぞら)【藍天】
た行→だ行 /t/ → /d/
た:飴(あめ) + 玉(
たま)→ 飴玉(あめ
だま)【糖球】
ち:鼻(はな) + 血(
ち)→ 鼻血(はな
ぢ)
つ:磯(いそ) + 釣(
つ)→ 磯釣(いそ
づ)【海岸釣魚】
て:山(やま) + 寺(
てら)→ 山寺(やま
でら)
と:海(うみ) + 鳥(
とり)→ 海鳥(うみ
どり
は行→ば行 /h/ → /b/
は:石(いし) + 橋(
はし)→ 石橋(いし
ばし)
ひ:花(はな) + 火(
ひ)→ 花火(はな
び)【煙火】
ふ:手(て) + 袋(
ふくろ)→ 手袋(て
ぶくろ)【手套】
へ:口(くち) + 下手(
へた)→ 口下手(くち
べた)【口拙】
ほ:黒(くろ) + 星(
ほし)→ 黒星(くろ
ぼし)
三、從「は」到「ぱ」的變音 如所周知,日本語基本五十音字母的變音(嚴格來說,應該稱為四十六音),除了上述「か、さ、た、は行」的變音「が、ざ、だ、ば行」之外,還有半濁音的「ぱ行」字母。從音韻學而言,清音與濁音的差別,在於有無帶音的問題。所謂帶音,即發音時,聲帶會振動;不帶音詞,即發音不振聲帶。
有幾個方法可以辨別帶音不帶音:將手指按在頸部喉頭處,若手指頭有振動的感覺,即為帶音;若手指無振動感覺,即不帶音。另外一個方法,就是用雙手掩住耳朵,聲帶有振動時,耳朵裡有嗡嗡之聲;若耳朵裡無嗡嗡作響,即不帶音。一般清音為不帶音,濁音為帶音。然而「ぱ行」發音時,是不帶音,但又不像清音清純。其發音時,有股氣流受阻之後,突然爆裂而出,因此而稱為爆裂音或塞音。塞音發音既不清,亦不濁,故稱為半濁音。不過從發音性質而言,塞音倒更接近清音。如果從上述連濁的定義而言,複合詞的後一詞素的發音變音應是只有濁音,不會有半濁的變音。其所以如此,與發音的順不順口有密切關係。但事實上,日語一些複合語,有從清音變為半濁音的情形,其變音方式有如連濁現象。例如美國與日本簽訂的日美安保協定,「安保」這兩個字,既不讀成「あんほ」,也不讀為「あんぼ」,而讀作「あんぽ」。據電子語言學家東京工科大學名譽教授西野博二的說法,有下列三種情況時,一如連濁現象,複合詞的後一詞頭一個音為「は行」清音時,將轉變為其對應之半濁音
⑴. 前一詞的詞尾有鼻音時
⑵. 前一詞詞尾有促音時
⑶. 前一詞詞尾為拗音時
下列表二,是「は行」清音轉變為
[1]半濁音的實例:
表二、從は行轉ぱ行的音韻變化 音韻變化
實例 / 條件
は行→ぱ行 /h/ →/p/
若前一詞詞尾有鼻音散(さん) + 髪(
はつ)→ 散髪(さん
ぱつ)
燃(ねん) + 費(
ひ)→
燃費(ねん
ぴ)【燃料費】
添(てん) + 付(
ふ)→
添付(てん
ぷ)【附上】
三(さん) + 分(
ふん)→ 三分(さん
ぷん)
扁(へん) + 平(
へい)→ 扁平(へい
ぺい)「扁平足(へんぺいそく)」
安(あん) + 保(
ほ)→ 安保(あん
ぽ)
憲(けん) + 法(
ほう)→ 憲法(けんぽう)
若前一詞詞尾有促音素(すっ) + 裸(
はだか)→ 素っ裸(すっ
ぱだか)【赤裸裸】
半/法(はっ) + 被(
ひ)→ 半被/法被(はっ
ぴ)【工匠穿的印有字號之日式短上衣】
発(はつ) + 布(
ふ)→ 発布(はっ
ぷ)【公佈】
切(せつ) + 腹(
ふく)→ 切腹(せっ
ぷく)
潔(けつ) + 癖(
へき)→ 潔癖(けっ
ぺき)
鉄(てつ) + 砲(
ほう)→ 鉄砲(てっ
ぽう)
発(はつ) + 泡(
ほう)→ 発泡(はっ
ぽう)
若前一詞為拗音茶(ちゃ) + 髪(
はつ)→ 茶髪(ちゃ
ぱつ)【頭髮染成茶棕色】
西野博二原本認為「茶髪」讀作「ちゃはつ」,不過他發現,年輕一輩說成「ちゃぱつ」,好像比較口順。前述三省堂出版的大辭林字典亦以「ちゃぱつ」編列。據西野博二的解釋,原本不帶音/p/子音其對應帶音子音為/b/。所以「は行」產生連濁變音為「ぱ行」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話雖如此,但多數複合詞的第二詞素為「は行」音而產生連濁現象時,卻變音為「ば行」音,而不是「ぱ行」音。例如,「茶花」這兩個字的複合詞,既不讀作「ちゃはな」,亦不念成「ちゃぱな」,而是依一般連濁原則,「ちゃばな」。因此這是不是西野博二原則的例外? 類似情況,如大阪市商圈地方「灘波」,叫作「だんば」,不叫「だんは」或「だんぱ」;伊豆一個小島「藺灘波」讀作「いだんば」,不是「いだんぱ」。又如下列複合詞的前詞詞尾為拗音,而後詞並無音韻的變化
主犯 しゅはん(
○) しゅばん(
×) しゅぱん(
×)
主筆 しゅひつ(
○) しゅびつ(
×) しゅぴつ(
×)
主婦 しゅふ(
○) しゅぶ(
×) しゅぷ(
×)
写本 しゃほん(
○) しゃぼん(
×) しゃぽん(
×)
初歩 しょほ(
○) しょぼ(
×) しょぽ(
×)
旅費 りょひ(
○) りょび(
×) りょぴ(
×)
因此,上述西野博二教授所提將「は行」變音為「ぱ行」的三個條件是否成立? 或容許不少的例外?這有待進一步的探究。
其實不單西野博二的三個原則有例外,連基本連濁原則也有許多例外。如前所述,,重複字的複合詞,其後一詞經常有連濁變音,但下列重複字的複合詞,即不發生連濁變音:
個々(ここ)
多々(たた)
狒々(ひひ)
遅々(ちち)
再々(さいさい)
はは
ちち
嬉々(きき)
佐々(ささ)
楚々(そそ)
侃侃(かんか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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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http://asahi-net.or.jp/~va4h-nsn/rendaku.htm四、連濁現象的發現 那麼究竟複合詞在什麼條件下,纔有連濁變音? 無庸疑問的,除了上述「か行、さ行、た行、は行」四行以外各行清音,不會有變濁音的問題。因為其他各行沒有相對應的濁音可變。另一方面,如上述正反的舉例,似乎連濁現象有原則之間,卻又存有許多例外。所以連濁現象是不是有規則可言? 這恐怕不是一個簡單易解的問題。事實上,近二、三十年來,許多專家學者注意到連濁問題的複雜性。試圖從語音、音韻、語意、語態等各種角度探求連濁的問題。
說起連濁規則,不能不提到賴滿法則( Lyman`s Law )。賴滿法則可以說是日本語共認連濁的最基本法則。說來有點奇特,日本語有上千年之歷史,但最先提出發表連濁現象是美國人
賴滿 ( Benjamin Smith Lyman, 1835 – 1920 )[1]。賴滿是一位礦冶地質專家。他在一八七二年應日本政府的邀請,隨美國農業部長來到日本。隨即受聘為日本政府派遣北海道開拓使。從此賴滿長期駐留日本,在北海道從事地質調查,向日本政府提出調查報告及建議。同時在北海道設立學校,教導訓練日本礦冶地質技術人員。賴滿對北海道的開發貢獻良多,無人可比。在北海道提起賴滿,無人不知。賴滿在他晚年退休回到美國後,寫了一本書。書名叫做「
日本語複合詞從帶音轉化為不帶音的變化」(
The Chang from Surd to Sonant in Japanese Compounds)[2]。這本書原本發表於一八九四年。以小冊發行,而且出版為數不多,因而未為人注意。十幾年後,日本駐朝鮮殖民官京城帝大教授小倉進平發現到賴滿這本書的價值性,有必要向日本人推薦賴滿對日本語的重大發現與貢獻。於是小倉教授在一九一0年將賴滿的書摘譯公開發表出來。賴滿發現日本語連濁現象及規則,纔為日本語語言學界所周知。[3]不過日本語連濁問題遲至一九七0年代以後,纔開始有廣泛的討論與深入的研究。
賴滿法則有人稱為本居宣長法則。
本居宣長( 1730 – 1801 )是江戶時代的一位醫生,但他對古代文學有深入研究,因而以日本古代文學家著稱。有不少日本學界人士認為,最早發現提到連濁規則,應該是本居宣長。[4]這或許基於日本沙文主義心理的作祟,而寧可稱為本居宣長法則,而不稱賴滿法則。不過據文京大學文學部專研連濁歷史的鈴木豐教授的考據,比本居宣長更早發現連濁規則的是其前輩師長
賀茂真淵( 1697 – 1769 )。[5]姑不論誰最早發現日本連濁規則,賴滿法則已為一般大多數人所稱呼的名稱。況且日本人本身引發連濁研究熱潮,尤其在一九七、八十年代之後,賴滿法則似已為人所慣用的名稱。在賴滿的著作發表百年之後,日本成蹊大學文學部屋名池誠教授在一九九一年將賴滿的著作全譯出版,顯見賴滿著作的重要性。再者,是賴滿之論著刺激了日本人對連濁之研究,這是不爭之事實。因此隨後日本學界纔開始考據連濁歷史,發現本居宣長和賀茂真淵亦曾提過連濁規則。單這幾點,賴滿對連濁研究方面的貢獻與在日本語研究史上之地位,用賴滿名字來命名法則的名稱,應可實至名歸。
五、賴滿法則 話又說回來,那麼就竟什麼是賴滿法則?據名古屋南山大學日野水健教授(Ken Hinomizu)的說法,賴滿法則主要有四點:[6]
(1).兩個以上的詞素構成的複合詞,若第二詞素的第二音節含有帶音子音 (/g/、/z/、/d/、/b/)時,第二詞素的頭一不帶音子音不轉變為帶音子音。 (2).若第二詞素為音讀漢字時,不帶音子音不變為帶音。但前一詞素的尾音含有鼻音節/N/時, 多數情況,會變帶音。 (3).動詞複合詞的接尾詞若含有下列發音時,接尾詞的第一個子音不會變成帶音:”-kir-“,”-kaker-“,”-kom-“,”-sas-“。 (4).擬聲語或擬態語之複合詞為不帶音,但多數複合名詞和動詞複合詞通常有帶音。 雖然日野水健教授認為賴滿法則包括上述四點規則,但一般所謂賴滿法則,僅指第一點規則而言。前九州大學奧村三雄教授於一九八0年在東京堂出版的
國語學大辭典一書內所撰寫「連濁」條目中,除了說明賴滿第一點法則之外,又提到,複合詞的第三音節以下,若含有濁音時,賴滿第一點法則依然有某種程度的準確性。換句話說,複合詞中第二詞素以下,除了第二詞素的第一音節為清音之外,其他任一音節中,若有任何濁音時,則第二詞素的第一音節清音不產生連濁現象。這就是一般所謂修正的賴滿法則。賴滿法則在一九九0年代初,經過多方的檢證之後,可說完全確立而成為日本語最基本的連濁法則。下表是表現賴滿法則的實例: 表三、複合詞不連濁的實例 が行
错误的读音が:山(やま) + 火事(かじ)→山火事(やま
かじ)【山上火災】[
ぎ:合(あい) + 鍵(かぎ)→合鍵(あい
かぎ)【配鎖】
ぐ:真(まっ) + 直(すぐ)→真直ぐ(まっ
すぐ)【畢直】
げ:黒(くろ) + 影(かげ)→黒影(くろ
かげ)
ご:鳥(とり) + 籠/篭(かご)→鳥籠/鳥篭(とり
かご)
正确的读音が:山(やま) + 火事(かじ)→山火事(やま
がじ)【山上火災】
ぎ:合(あい) + 鍵(かぎ)→合鍵(あい
がぎ)【配鎖】
ぐ:真(まっ) + 直(すぐ)→真直ぐ(まっ
ずぐ)【畢直]】
げ:黒(くろ) + 影(かげ)→黒影(くろ
がげ)[
ご:鳥(とり) + 籠/篭(かご)→鳥籠/鳥篭(とり
がご)
ざ行
错误的读音ざ:秋(あき) + 鯖(さば)→秋鯖(あき
さば)
じ:肩(かた) + 肘(ひじ)→肩肘(
かたひじ)
ず:手(て) + 傷(きず)→手傷(て
きず)
ぜ:大(おお) + 風(かぜ)→大風(おお
かぜ)
正确的读音ざ:秋(あき) + 鯖(さば)→秋鯖(あき
ざば)
じ:肩(かた) + 肘(ひじ)→肩肘(かた
びじ)
ず:手(て) + 傷(きず)→手傷(て
ぎず)
ぜ:大(おお) + 風(かぜ)→大風(おお
がぜ)
だ行
错误的读音だ:玉(たま) + 肌(はだ)→玉肌(たま
はだ)【美麗肌膚】
づ:後(あと) + 続く(つづく)→後続く(あと
つづく)【後續】
で:絵(え) + 筆(ふで)→絵筆(え
ふで)【繪筆】
ど:一(ひと) + 角(かど)→一角(ひと
かど)【了不起】
正确的读音だ:玉(たま) + 肌(はだ)→玉肌(たま
ばだ)【美麗肌膚】
づ:後(あと) + 続く(つづく)→後続く(あと
づづく)【後續】
で:絵(え) + 筆(ふで)→絵筆(え
ぶで)【繪筆】
ど:一(ひと) + 角(かど)→一角(ひと
がど)【了不起】
ば行
错误的读音ば:赤(あか) + 裸(はだか)→赤裸(あか
はだか)【赤裸裸】
び:一人(ひとり) + 旅(たび)→ 一人旅(ひとり
たび)【單獨旅行】
ぶ:飲み(のみ) + 潰す(つぶす)→飲み潰す(のみ
つぶす)【好飲酒導致敗家】
べ:白(しら) + 蛇(へび)→白蛇(しら
へび)
ぼ:お + 絞り(しぼり)→お絞り(お
しぼり)【濕毛巾】
笑(え) + 窪(くぼ)→笑窪(え
くぼ)【酒窩】
正确的读音ば:赤(あか) + 裸(はだか)→赤裸(あか
ばだか)【赤裸裸】
び:一人(ひとり) + 旅(たび)→ 一人旅(ひとり
だび)【單獨旅行】
ぶ:飲み(のみ) + 潰す(つぶす)→飲み潰す(のみ
づぶす)【好飲酒導致敗家】
べ:白(しら) + 蛇(へび)→白蛇(しら
べび)
ぼ:お + 絞り(しぼり)→お絞り(お
じぼり)【濕毛巾】
笑(え) + 窪(くぼ)→笑窪(え
ぐぼ)【酒窩】
顯然地,賴滿法則的重點是限制複合詞產生連濁現象的一種規則。換句話說,賴滿法則是複合詞「不」產生連濁變音的規則。因此與其說賴滿法則是連濁最基本原則,倒不如說,賴滿法則是「不連濁」或「非連濁」的最基本規則。事實上,連濁問題值得探討地方,並不在如何產生連濁,而是何種情況不產生連濁,更不是什麼是連濁的例外。從連濁的定義而言,連濁是「兩個語詞結合成另一語詞時,後面語詞的語頭為清音時,將變成濁音」。這個規則很簡單。其一是,必是一個複合詞。其二是複合詞的後詞素第一音為清音。其三是,將該清音轉變為相對應的濁音。所以進一步往這方面探討空間實在很有限。頂多再找出例外而已。但將不變濁音的複合詞一律歸為連濁例外的話,未免有太多的例外。所以非連濁的情況必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探討而理出一些規則來。賴滿法則所以有其基礎重要性,其原因亦在此。近幾十年來,日本語學界多的是偏重於非連濁規則研究,主要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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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於賴滿的生平傳記,可參閱
http://ambitious.lib.hokudai.ac.jp/hoppodb/kyuki/doc/OAO1950000000.html ;Gonpei Kuwad,
Biography of Benjamin Smityh Lyman ( Tokyo:Senseido, 1937).
[2] Papers of the Oriental Club.
[3]小倉進平,「ライマン氏の連濁論」(上)(下)」,
国学院雑誌,16,7& 8(1910)。
[4]遠藤邦基。「非連濁の法則の消長とその意味―獨子音鼻音との関係から―」,
国語国文。50,3(1981);山口佳紀,「古代語の複合に関する―考察―連濁をめぐって―」,日本語学,7, 5 (1988).
[5]鈴木豐,「連濁の呼称が確立するまで―連濁研究前史―」,
国文学研究,142(2004)。
[6] Ken Hinomizu, “Counding and Voicing in Japanese,”
Sophia Linguistica, 5 (1979); hppt://solific.ling.sophia.ac.jp/SL/05%20(1979)/10Hinomizu00.html.
六、和語與漢字 雖然說賴滿法則是非連濁的最基本原則,但賴滿法則有個基本前提。這個前提是複合詞必須是由和語或和詞所組合。如所周知,日本語言中,有許多是從外國引用過來的所謂外來語。因此有外來語與和語之分。所謂和語,就是日本的固有詞彙。如果不是和語構成的複合詞,根本不會有連不連濁的問題。
例如,「安ホテル」(やすホテル廉價洋式旅館)。這是「安い」 + 「ホテル」兩個詞組合的複合詞。但是「ホテル」是英語(hotel)的音譯詞,不是和語詞。所以不能變濁音,而讀成「やすボテル」,否則失去hotel的原意。同樣道理,商務旅館叫做「ビジネスホテル」,而不叫做「ビジネス
ボテル」;數位像機叫做「デジタルカメラ」(digital camera),而不是「デジタル
ガメラ」。
日本語言本無文字。日本文字都是外來的。日本文字最早是從中國引進。當初引進中國文字是全盤接受。不但引用中國文字的義,也直接使用中國文字的讀音。其後從中國文字草書創出平假名;從中國文字的偏旁造出片假名。日本文字就此分出假名和漢字兩種文字而併用。近世日本又受西風之入侵影響,引進了羅馬拼音。因此日本文字基本上有四種不同形式的文字:漢字、平假名、片假名、以及羅馬拼音字。〔若阿拉伯數字也算在內,則有五種文字〕
片假名主要用於書寫外來語。雖然說日本文字都是外來的,而不是日本固有的。但在日本,從中國引進的所謂漢字以來,從不視外來語或外來文字。因此是不是,所有非片假名書寫的文字詞彙都是日本固有詞(和語)?其實也不儘然。外來語與和語不是兩個完全相對的名詞,或兩個可以完全分隅的語彙。其間仍有漢字的問題。漢字語詞不是日本固有的次類。此其一。有些原本是外來語(來自西方的詞彙),隨著時代的變遷,在日本已多年慣用,不再視為外來語,而以和語看待。
例如,喇叭(らっぱ)〔來自葡語rapper〕、瓦斯(がす)[來自英語gas]、煙草(たばこ)(葡語tabacco)等。此其二。有許多漢字漢詞,自日本從中國引進以來,一直延用的中國詞彙,甚至有的近世新創的詞彙,並不屬於和語。此其三。日本有許多外來語已和語化。特別是早期西風引進的詞彙。如上述的「喇叭」、「瓦斯」、「煙草」等。他如「俱樂部」(clubクラブ)、牛酪(butterパター)、浪漫(romanロマン)、乾酪(cheeseヂース)、赤茄子(tomatoトマト)。此其四。甚至於外來語隨時代之不同,同一物有不同的寫法和說法。例如、玻璃一項,日語中有各種寫法和讀法:玻璃(はり)、ガラス、硝子(がらす)、ビードロ、硝子(ビードロ,葡語vidro)[グラスglass指玻璃製品]。可見日語中的西和混用。此其五。
回頭談日語中的漢字問題。日語中的漢字詞彙既不屬於外來語,也不完全是日本的固有詞。從日本引進中國文字以來,中國文字在日本語中的發展,除了創出平片假名之外,有幾種情況的變化:
(1).完全接受中國原有的文字字義及讀音
(2).借用中國文字的字義,套用在日本語原有的詞語詞彙上,以日本語原音來讀
(3).日本仿中國文字的構造,自創漢字。這種漢字,日本稱為國字[另稱:和字、倭字、和製漢字、皇朝造字]。例如,込、辻、凪、働、畑、峠。無庸疑問的,這些字構成的詞,百分百是和語。
(4).日本借用中國文字,將中國文字套用上日本語詞上,而字義無直接關係。換言之,即借用中國文字的讀音,而不用中國字的字義。如上述俱樂部、浪漫等。他如,怪我(けが)、出鱈目(でたらめ)、目出度(めでたい)、野暮(やぼ)、滅茶苦茶(めちゃぐちゃ)。
從漢字的讀音而言,從中國引進的漢字讀音(中國原音),稱為音讀。由於日本引進中國文字並非一次全盤輸入,而是隨不同時代,不同的地區陸續傳入日本。因此同一漢字隨不同時代輸入的詞彙而有不同的讀音。漢字音讀有漢音(唐朝,中國西北地區)、唐音(宋朝時代)、吳音(唐朝江南一帶,尤其是佛教經書)、中音、甚至可稱為台音。例如台灣特產米粉,日語也叫做米粉(ビーフン)。至於中音,是清朝至民國以後傳入的詞彙讀音。諸如麻雀(麻將マージャン)、香菜(シャンツァイ)、再見(ツァイチェン)、菜心(ツァイシン)、餃子(ぎょうざ)、皮蛋(ピ-タン)、油條(ヨウテゃウ)、西瓜子(
シーグアズ)、黒瓜子(ヘイグアズ)等等。無庸疑問的,上述漢字發展的第一種情況,全是音讀。音讀漢字是不會有連濁現象。下列表四是音讀漢字複合詞不連濁的實例:
表四、音讀漢字複合詞 行
音讀複合詞實例 / 訓讀
か行
か:議会(ぎ
かい) (×:ぎ がい) 会(
あう)
き:空気(くう
き) (×:くう ぎ) 気(
いき)
く:大工(だい
く) (×:だい ぐ) 工(
たくみ)
け:会計(かい
けい) (×:かい げい) 形(
かた)
こ:空港(くう
こう) (×:くう ごう) 港(
みなと)
さ行
さ:創作(そう
さく) (×:そう ざく) 作(
つく)
し:都市(と
し) (×:と じ) 市(
いち)
す:風水(ふう
すい) (×:ふう ずい) 水(
みず)
せ:学生(がく
せい) (×:がく ぜい) 生(
うまれ)
そ:改組(かい
そ) (×:かい ぞ) 組(
くみ)
た行
た:団体(だん
たい) (×:だん だい) 体(
からだ)
ち:位置(い
ち) (×:い ぢ) 置(
おく)
つ:脊椎(せき
つい) (×:せき づい) 椎(
しい)
て:家庭(か
てい) (×:か でい) 庭(
にわ)
と:半島(はん
とう) (×:はん どう) 島(
しま)
は行
は:脳波(のう
は) (×:のう ば) 波(
なみ)
ひ:表皮(ひょう
ひ) (×:ひょう び) 皮(
かわ)
ふ:通風(つう
ふう) (×:つう ぶう) 風(
かぜ)
へ:衛兵(えい
へい) (×:えい べい) 平(
ひら)
ほ:地方(ち
ほう) (×:ち ぼう) 方(
かた)
七、訓讀與和語 漢字的讀音除了引用中國原音的音讀之外,還有日本式(和語)的讀音法。日本式(和語)的讀音法,稱為訓讀。「訓」字意指日本讀音。訓讀有四種:正訓、國訓、義訓、人名訓。人名訓是姓氏人名及地名的讀音。關於人名地名的特殊讀音與連濁關係,將於後節另述。
正訓亦稱和訓,或簡稱「訓」,表示「真正」「正確」的日本語讀音。正訓是照用中國字的字形及字意,但以日本語原有詞彙發音來讀漢字的方法。例如,「水」這個字,照中國原音,音讀為「shui すい」。但在日本沒有文字之前,既有「水」這種東西,而有日本固有語「水」的詞彙叫做「mizu みず」。因此取中國「水」這個字的形及其義,而以日本原語來讀,讀作「mizu みず」。
國訓為另一種和語讀音法。國訓與正訓的差別在於漢字不取其字義,而另予其他意義的一種和語讀法。用漢字只是借用中國字形而已。這種借用的漢字,稱為「当て字」或「宛て字」,意思是借用的字。借用字不能完全單從漢字字面來解釋字義。例如,「孩子們」日本語寫作「子供」,讀作kodomoこども。這一詞中的「供」字,與孩子或孩子們在意義上沒有任何關聯。只是借用其字形而已。因此在讀音上不用音讀,而以日語方式讀。
茲再將一些借用漢字舉例如下具合(ぐあい)【情況、情形】
素敵(すてき)【極好】
無駄(むだ)【無效、徒勞】
可哀相(かわいそう)【可憐、悽慘】
紅葉(もみじ)【變色楓葉】
海女(あま)【深海採具漁女】
相撲(すもう)
波止場(はとば)【碼頭】
此外,日本自創的漢字,如「働」(はたらく)、「込」(こむ)、「凧」(たこ)、「笹」(ささ)、「躾」(しつけ)等等,均屬於國訓讀音。他如漢字化的外來語「仙」(セントcent)、「米」(メートルmeter)、「吋」(インチinch)、「頁」(ページpage)、煙草(タバコtabacoo)等等,亦屬於國訓讀音。
另一種與國訓類似的讀音法稱為義訓。義訓亦稱為熟字訓。所謂熟字(じゅくじ),即兩個以上的漢字所組合的複合詞。大多數熟字來自中國的成語。因為這些熟字有其個別的特殊讀音,與正訓及國訓不同,故以熟字訓稱之。無庸疑問的,有許多借用字(当て字)與熟字有重疊的。但借用字與熟字還是有差別。兩者並非完全同疇。
無庸疑問的,不論正訓、國訓或義訓,只要是訓讀漢字組合的複合詞,大多有連濁現象。問題是兩個以上漢字所組合的複合詞並非均為訓讀或音讀。單就兩個漢字組合的複合詞而言,其讀音的音訓組合有四種情況:音音、訓訓、音訓、訓音。
音訓組合的讀法稱為「重箱讀法」(重箱読み、じゅうばこよみ)。因為「重」為音讀じゅう,「箱」為訓讀はこ,故以「重箱」兩個字表示音訓組合。同樣的,
訓音組合的讀音,亦有名稱,稱為「湯桶讀法」(湯桶読み、ゆとうよみ)。「湯」為訓讀ゆ,「桶」為音讀とう,故以「湯桶」表示訓音讀法。顯然的,「音音」和「訓音」的複合詞不會有產生連濁現象,而「訓訓」和「音訓」的複合詞大多有連濁變音。
茲將上述四種讀音法的複合詞舉例列表如下:前一字 / 後一字
實例(有下標線表示訓讀)
音 / 音
先生(せん
せい)【老師】
訓 / 訓
手紙(
て がみ)【信函】
※有連濁 音 / 訓
台所(だい
どころ)【廚房】
※有連濁例外 王手(おう
て)【奕棋將軍】
馬刺(ば
さし)【生馬肉】
粗品(そ
しな)【薄禮物[謙稱]】亦可音讀「そひん」
訓 / 音
夕飯(ゆう
はん)【晚膳】
八、漢字外來詞的和語化 本來要判斷一個漢字詞語是否為日本固有詞,可以從音讀訓讀加以辨別。若是漢字訓讀,則為日本固有詞; 否則為非日本固有詞。日本固有詞纔有連濁現象。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加上長期習慣使用的結果,日本人在不知不覺中,將一些非和語的外來詞通俗化,原來的外來詞無形中變成了固有詞的一部分。這就是漢字和語化現象。舉例來說,「菊」這個字,只有音讀,沒有訓讀。讀作「きく」。菊花是從中國引進花種。但是不知從何時,幾百年來,日本幾乎將菊花看作日本本土的花卉,幾以國花看待。所以日本上自皇室國親,下至凡夫百姓,無不視菊花為日本之象徵。所以日本皇室將菊花作為章紋。「菊花紋」(きくかもん)代表皇室圖騰。菊字已完全和語化。白色菊花稱為「白菊」(しら
ぎく),野生菊花叫做「野菊」(の
ぎく)。菊字在複合詞中的後一個字時,均變濁音,產生連濁變化,讀作「ぎく」,而不是「きく」。「会社」(かいしゃ)一詞也類似「菊」,不知從何時,已成為日本固有詞。「会」這個字,音讀為「かい」,訓讀為「あう」。因此像下列含有「会」字的複合詞,均不產生連濁現象:
会計(かいけい):企業会計(きぎょう
かいけい)
会話(かいわ):英会話(えい
かいわ)
会席(かいせき):忘年会会席(ぼうねんかい
かいせき)
但是「会社」(かいしゃ)一詞作為複合詞的後詞素時,卻要變音,讀作「
がいしゃ」。例如:「株式会社」(かぶしき
がいしゃ)、「運送会社」(うんそう
がいしゃ)。
又如「本」這個字,訓讀為「もと」,音讀為「ほん」。日本人將「本」這個字當作「書本」解時,雖然以音讀「ほん」來念,但從來不把它看作外來詞。因此當它作為複合詞的後詞素時,就以連濁方式讀成「ぼん」。[1]例如,漫画本(まんが
ぼん)、中古本(ちゅうこ
ぼん)、文庫本(ぶんこ
ぼん)、単行本(たんこう
ぼん)、ビジネス本(ビジネス
ぼん)。
他如:
風呂(ふろ):露天風呂(ろてん
ぶろ)
写真(しゃしん):青写真(あお
じゃしん)
家老(かろう):城代家老(じょうだい
がろう)
豆腐(とうふ):杏仁豆腐(あんにん
どうふ)
汽車(きしゃ):夜汽車(よ
ぎしゃ)
砂糖(さとう):黒砂糖(くろ
ざとう)
相撲(すもう):花相撲(はな
ずもう)
山(さん):比叡山(ひえい
ざん)[京都附近的山名稱]
初學日語的人都知道,書寫日語有個原則,外來語必須以片假名來書寫,但是早前日本人對外來語並不一定有這樣寫法。早前日本使用到外來語時,經常假借同音漢字來表達。如前述「煙草」(タバコ)、「瓦斯」(ガス)、「倶楽部」(クラブ)、「喇叭」(ラッパ)等等。
像這種種借用漢字的外來語,久而久之,長年慣用的結果,無形中似乎成了日本固有詞。毫無疑問的,現代一般日本人經常以文字形式來辨別是否為外來語或固有語。舉例來說,雨衣這種東西,日語有兩種說法:「レーンコート」(raincoat)和「合羽」(かっぱ)。如果你問日本人、那一詞是外來語,那一詞是日本固有詞。除非是文字語言專家,十之八、九的日本人一定回答說,前一個是外來語,後一個是日本語。
因此,
「雨合羽」讀作「あま
がっぱ」,不讀「あま
かっぱ」
「ビニール合羽」讀作「ビニール
がっぱ」,不讀「ビニール
かっぱ」
「軽料合羽」讀作「けいりょう
がっぱ」,不讀「けいりょう
かっぱ」
「防塵合羽」讀作「ぼうじん
がっぱ」,不讀「ぼうじん
かっぱ」
上舉「合羽」一詞當作複合詞的後詞素時,均有連濁現象。其實「合羽」一詞也是外來語,語出葡萄牙語capa。當初十六世紀葡萄牙傳教士在雨天穿這種防雨兼禦寒的雨衣時,日本人無以名之,跟著葡萄牙人叫做「カッパ」。不知何時,日本人即以漢字「合羽」來表示雨衣。因此幾世紀來,日本人已習慣用「合羽」這一詞,好像成了日本固有的詞彙。
與「合羽」類似和語化情況的外來詞「カルタ」(carta)一詞,也是葡萄牙語。「カルタ」是葡萄牙的一種紙牌遊戲。「カルタ」日語有幾種不同的寫法:「かるた」「歌留多」、「加留多」、「骨牌」等。但念法同一。這種紙牌遊戲引進日本之後,日本有許多的改良變化,但基本玩法並無變更,只是變化牌面形式及內容而已。因此日本有各種「カルタ」的遊戲。例如,「伊呂波加留多」(いろは
がるた)、「諺歌留多」(ことわざ
がるた)、「動物加留多」(どうぶつ
がるた)等。本來「カルタ」早前是作為賭博的一種工具,但其後經民間改良之後,普遍用作小孩學習文字諺語的遊戲。因此日本人自小就不覺得「カルタ」是外來的東西。「カルタ」一詞作為複合語的一部分時,很自然的產生連濁發音。
他如「キセル」一詞,原是柬埔寨語khsier,意思是煙袋或煙管。這種物品早年傳入日本。從前是日本人常用的抽煙工具,日本人並不覺得「キセル」一詞是外來語。因此講到高級一點銀製煙管,就以連濁讀音叫它是「銀ギセル」(ぎんギセル)。同樣情形,韓國泡菜叫キムチ。若是猪肉醃製泡菜,就以連濁發音,叫做「豚ギムチ」(ぶた
ギムチ)。
為什麼有的外來語容易和語化?有的不會?這與日本早前使用譯名的方法有關。早前日本人常用漢字來表達書寫外來語。特別是採用字意相近的漢字來翻譯外來語。像「煙草」(タバコtabacco)、「麦酒」(ビールbeer)、「倶楽部」(クラブclub)、「赤茄子」(トマトtomato)、「南瓜」(かぼちゃcambodia)、「糸瓜」(へちま)等。這些漢字很容使一般日本人誤以為這是日本固有的東西,而不知是外來貸。雖然二次世界大戰後,經過日本政府的文字改革以來,外來語用漢字書寫的方式已不多見。但是用假名書寫的外來語仍有當作和語用的情形。例如,「毛毯」這東西,雖然有漢字寫作「毛毯」,念作「ケット」。但一般還是以寫作「ケット」為多見。其實「ケット」一詞是個外來語,是英文「blanket」(ブランケット)的縮音寫法。就因為「ケット」與「毛」字音相近,使日本人馬上會聯想到羊毛織品。日本早就有毛織品。日本人就不覺得「ケット」是外來語。因此紅色毛毯叫做「赤ゲット」(あか
ゲット),不稱為「あか
ケット」。[2]近年來,在商業廣告詞上,也常見到將片假名外來語和語化的情形。下列例子是將假名書寫的外來語和語化,而產生連濁現象的情形:
カレー(curry)【咖哩】;大ガレー(おお
ガレー) 【大碗咖哩飯之類】
コート(coat)【外衣】;雨ゴート(あま
ゴート) 【雨衣】
ソーメン(素麺):烏賊素麺(いか
ゾーメン)【烏賊細麵】
しいたけ(椎茸)【香菇】;干しじいたけ(ほし
じいたけ)【乾香菇】
雖然上例一般不會作連濁解讀,但在近年來這樣的商業廣告用詞,經常在坊間可以看到。是非究竟如何,有待考究。但亦顯示一件事實,那就是歷史背景長期發展之後,往往可以積非成是。日語中的所謂慣用讀音,就是如此。日本人所以易將外來詞或漢詞誤認為固有詞是有其故。除了歷史沿用,代代相傳之外,從小慣用了的詞彙,就不覺得是外來詞,而以為日本傳統傳下的詞彙。尤其字形外表,若是漢字,看來就直覺不是外來詞。像上述「赤ゲット」一詞,「ケット」跟「毛」字同音。因此日本人直覺想到毛織品。毛織品本來就是日本原有的東西,寫作「赤毛毯」,當然容易誤以為,這是日本固有詞。
另外據金澤大學文學部高山知明教授的說法,一個外來詞或漢詞是否易被誤認為日本固有詞,與其該詞的文化背景聯想有關。[3]高山知明教授就以鮭魚卵的例子作舉證。鮭魚卵是日本最普遍喜愛的高級食品。鮭魚卵日語叫做「いくら」。日本人說起「いくら」,無不垂涎三尺。像「いくら寿司」、「散らし寿司」、「海鮮弁当」,均上敷一層鮭魚卵。鮭魚卵是一項日本大量消費的食品。日本本身有大量生產採集鮭魚卵。所以日本人都以為「いくら」本來就是日本固有海鮮食品,從不認為這是舶來品。其實「いくら」一詞是語出俄語ikra。「いくら」是個道道地地的外來詞。同樣是來自俄國的食品俄國肉包子「ピロシキ」(pirosiki),日本人直覺就知道這是外來語。因為其外形口味,甚至發音,日本馬上聯想到,這不是日本原有的東西。類似鮭魚卵的東西,像秋葵這種蔬果,日本隨處可見。日本人總認為,這是日本特有的蔬果,但有多少日本人知道,這是外來品?秋葵日語叫做「おくら」。其實它是譯自英語okura一詞。雖然「いくら」、「おくら」這些名詞與連濁無關,但可以藉此瞭解日本人怎樣將外來語和語化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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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據神戶大學漥薗晴夫教授的說法,若「本」之前的詞素其讀音超過兩個音位或音素(moras)時,「本」要連濁變音為「ぼん」。參見Haruo Kubozono,”Rendaku: Its Domain and Linguistic Conditions,”
http://www.let.leidenuniv.nl/faulty/vdweijer/jvoice/kubozono.pdf, p.8.
[2] 赤ゲット還有一個解釋,意指鄉下佬而言。因為在明治時代,鄉下人總是披著紅毯子到東京來觀光。因此東京人就用這個詞暗指這些鄉下佬。
[3] Tomoaki Takayama,”Rendaku in loanword,”
http://www.let.leidenuniv.nl/ulcl/faculty/vdweijer/jvoice/takayam. pdf,p2.
九、地名人名與連濁 東京的地下鐵有日本鐵路JR、都營、私營等各種系統路線,縱橫交錯、甚為方便。雖然東京的地下鐵路線複雜,但任何人去過東京,都知道有一條地下鐵,也一定搭乘過這條地下鐵。那就是山手線。山手線可以說是東京都的最主要、也是最繁忙的地下鐵路線。山手線迄今有百年歷史。全長34.5公里。是一條環狀地下鐵路線。筆者每次搭乘這條最繁忙的地下鐵時,都會沿路站站看著站牌名稱。每次乘過這條路線列車之後,總有一種感想,覺得瀏覽了一連串有連濁現象的站名,複習了一次連濁讀音,很有意思。且看看這條路線的沿線站名:
1.
大崎駅【おおさき】 → _2.
品川駅【しながわ】 →_3.
田町駅【たまち】 →_4.
浜松町駅【はままつちょう】 →_5.
新橋駅【しんばし】 →_6.
有楽町駅【ゆうらくちょう】 →_7.
東京駅【とうきょう】 →_8.
神田駅【かんだ】→_9.
秋葉原駅【あきはばら】 →10.
御徒町駅【おかちまち】 →11.
上野駅【うえの】 →12.
鶯谷駅【うぐいすだに】 →13.
日暮里駅【にっぽり】 →14.
西日暮里駅【にしにっぽり】 →15.
田端駅【たばた】 →16.
駒込駅【こまごめ】 →17.
巣鴨駅【すがも】 →18.
大塚駅【おおつか】 →19.
池袋駅【いけぶくろ】 →20.
目白駅【めじろ】 →21.
高田馬場駅【たかだのばば】 →22.
新大久保駅【しんおおくぼ】 →23.
新宿駅【しんじゅく】 →24.
代々木駅【よよぎ】 →25.
原宿駅【はらじゅく】 →26.
渋谷駅【しぶや】 →27.
恵比寿駅【えびす】 →28.
目黒駅【めぐろ】 →29.
五反田駅【ごたんだ】 →
大崎駅【おおさき】 筆者看了這一沿線的站名之後有幾個感想:
(一)、站名有「大」(おお)字之後的詞素,均不會產生連濁現象。大崎(○おおさき ×おおざき)、大塚(○おおつか ╳おおづか)、新大久保(○しんおおくぼ ╳しんおおぐほ)。
(二)、站名除東京以外,大部分漢字是訓讀。
(三)、日本地方名稱常有「町、村」字眼。町村的訓讀分別為「まち」「むら」,音讀為「ちょう」「そん」。在這廿九個站名中,讀作「まち」有3「田町」和10「御徒町」,讀作「ちょう」有4「浜松町」和6「有楽町」。究竟什麼時候念「まち」、什麼情況讀作「ちょう」,並沒有一定原則。這也是一般讀到日本地名極為困擾的一點。據說,東日本地名「町村」讀作「まち」「むら」居多數,而西日本多讀作「ちょう」「そん」。[1]當然町村的地名讀音與連濁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題外話而已。
(四)、其餘站名有連濁讀音的有:2品川(しながわ ╳しなかわ)、5新橋(しんばし ╳しんはし)、8神田(かんだ ╳かんた)、9秋葉原(あきはばら ╳あきばはら)、12鶯谷(うぐいすだに ╳うぐいすたに)、13日暮里(にっぽり ╳にっほり)、14西日暮里(にしにっぽり ╳にしにっほり)、15田端(たばた ╳たはた)、16駒込(こまごめ ╳こまこめ)、17巣鴨(すがも ╳すかも)、19池袋(いけぶくろ ╳いけふくろ)、20目白(めじろ ╳めしろ)、23新宿(しんじゅく ╳しんしゅく)、24代々木(よよぎ ╳よよき)、25原宿(はらじゅく ╳はらしゅく)、26渋谷(しぶや ╳しふや)、27恵比寿(えびす ╳えひす)、28目黒(めぐろ ╳めくろ)、29五反田(ごたんだ ╳ごたんた)。
(五)、21高田馬場站是個比較特殊的讀音法,讀作「たかだ
のばば」。高田兩個字已有連濁現象,但在「高田」與「馬場」之間卻多出「
の」讀音。這種情形,同樣發生在「山手線」本身。「山手線」讀作「やま
のてせん」,而不是「やまてせん」,也不是「やまでせん」。為什麼會有這種念法?如果你問了日本人這個問題,恐怕十之八九答不出所以然來。他只能告诉你,大家都這麼說,大概是慣用念法吧!
如果以連濁的觀點而言,山手兩個字應該有連濁而讀作「やまで」。不過百年來,日本人已習慣「やまのてせん」的念法。所以當年奉駐日聯軍總司令部之令,站名均應註明羅馬拼音字時,即寫作「Yamanote」。據說日本鐵路當局所以以「やまのてせん」稱呼,另一原因是為了與橫濱岸根線「山手」(やまて)站作區隔。(在神戶市也有一條地下鐵,名叫山手線(yamate sen やまてせん)。所以日本地名讀音經常與其歷史背景原因有關,不能完全以連濁讀法來解讀。類似情況,第9站「秋葉原」也涉及連濁問題。照連濁原則,「葉」(は)字應連濁變音為「ば」。「秋葉原」三個字應讀作「あきばはら」。事實上早年在明治時代,在一場大火災後,重建該地區時,為了消彌該地區頻繁的火災,建立鎮火「秋葉神社」(あきぼじんじゃ)的同時,即取名「秋葉原」(あきばはら)為地方名。一八九0年,鐵路從上野延伸到秋葉原時,不知何故,新站名同樣是漢字秋葉原三個漢字,卻讀成「あきはばら」,把連濁音往後推了一個字。
日本地名稱呼讀音,音訓參雜讀法,不一而足。像前述「町」字,有念「ちょう」,有讀「まち」。甚至有的地名有其特殊讀音,既非音讀,亦非訓讀。也有同樣漢字地名,卻有不同讀法。例如「日本橋」,在大阪叫做「にっぽんばし」,在東京的日本橋地區,卻叫做「にほんばし」。涉及連濁時,有的有連濁,有的沒有連濁,有的不同位置連濁。當然,日本地名讀音往往與其歷史背景有關,但亦顯示一項原則,即日本地名讀音,涉及連濁,實在沒有一定的規則。
日本地名沒有連濁規則可循,日本人的姓氏名字同樣是難尋出連濁規則來。單就姓氏而言,有訓讀有音讀,有的連濁,有的沒有連濁。例如「島」字,日本人有許多人的姓氏含有「島」字。例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三島紀夫的「三島」念為「みしま」,「中島」為「なかしま」,「加島」為「かしま」。這些姓氏的「島」字都念作訓讀「しま」,不生連濁讀音。但「中島」也有叫「なかじま」,變連濁讀音。「加島」叫「かとう」,卻以音讀念。又如「小島」,有的稱為「おじま」,也有稱為「こじま」,「野島」叫「のじま」。這些姓都有連濁讀音。
其他如:
川:石川(いしかわ) 徳川(とくがわ)――連濁
小川(こかわ) 小川(おがわ) ――連濁
古川(ふるかわ) 古川(こがわ) ――連濁
橋:高橋(たかはし) 石橋(いしばし)――連濁
本橋(ほんはし) 本橋(ほんばし)――連濁
小橋(おはし) 小橋(こばし) ――連濁
上例日本的姓氏就有連濁與不連濁的念法,更何況同樣漢字有音讀有訓的不同姓音。像筆者姓氏,日本人也有姓林的單字姓,讀作「はやし」。因此筆者在日本不道出來自台灣,常遇到日本人以「はやしさん」稱呼,而不稱「りんさん」。事實上,姓名稱呼的多樣讀音,不單在日本有,在台灣也會發生。筆者即遇過這種情形。有次有位同學名叫「謝和張」。筆者稱他「謝(合)張」時,他說不對。應該叫他「謝(漢)張」。因為他父姓謝,其母姓張,當初他父母取他的名子時,為了表示謝與張兩姓合生,故命名為「謝和張」。同樣情形,還有一次。有位名叫「樂山」的人。稱他「(月)山」或「(勒)山」都不對。因為他有孿生兄弟叫「樂水」。正確叫他「(要)山」才是。[2]筆者有名朋友名叫施朝陽。有人叫他施ㄔㄠˊ陽,也有人叫他施ㄓㄠ陽。因此其他國人名字中有「行」(音形/航)、有「長」(音常/掌)、有「重」(音種/蟲)等字時,究應如何稱呼?中國人的姓名有類此同字不同音的情形,更何況日本人姓名比國人姓名讀音更複雜(據估計,日本人的姓氏有一萬個以上)。因此對日本人的姓名如何稱呼,有時得請教對方,纔不致於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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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ttp://glin.jp/arc/arc.cgi?N=12
[2]台灣地名的台語讀音也有同字不同音的情形。例如,屏東羅東是同一「東」的讀音(台語「東」字讀成國語「冬」音),而台東、東港、東石等,是另一組不同的讀音(台語「東」字此處讀作國語「當」音)。他如「樹林、林口」與「士林、員林、雲林」,是兩組不同讀音的「林」字。又如基隆與福隆,大甲與大林,岡山與山腳等。
十、 語意與連濁 回頭再談「山手」兩個字與連濁的問題。照連濁的本意,兩個漢字合成為一個複合詞時,後一詞或字不含濁音,而其頭一個音又為清音時,將變為濁音讀音。若照連濁的這一原則,「山手」這兩個字的複合詞,應該讀作「やまで」,而不是「やまて」。當然前述「山手線」在讀音上,已在「山」與「手」之間,插入「の」的讀音,自然撇開了連濁的瓜葛。不過在其他場合,日本人用到「山手」兩個字,仍然讀作「やまて」,並無連濁讀音。例如前述神戶市的「山手線」,就是如此。其他如神戶市的「山手大學」和「山手短期大學」、橫濱市的「山手學院」、以及其他商號店名如「山手齒科」、「山手商社」等等,都沒有讀作「やまで」的連濁讀音。其實像「山手」這樣兩個漢字的複合詞,讀音連不連濁,並沒有一定的是非,或以連濁例外來看待。因為從語意學觀點來看,連不連濁,可以作不同意義的解釋。
東京都廿三區中,有個地方名為昭島市(あきしま)。昭島市是在一九五四年將臨近的兩個地方「昭和鎮」和「拜島」(はいじま)合併成立一個新市。「昭」字音讀為「しょう」,訓讀為「あき」。新市名稱即取兩地各一訓讀字而命名為昭島市(あきしま),意思表示「昭和」和「拜島」的合併市。因此在此「島」字不連濁變音。此種用法在語意學而言,即「並列」複合詞用法,英文稱為「dvandva compounds or copulative compounds」。
兩個漢字合併的複合詞,若兩個字在意義上居同等地位,意思是「A和B」,也就是「A詞 and B詞」的複合詞,如上所稱,即稱為「並列複合詞」,日語稱為「と関係熟字」。上述昭島市即並列複合詞地名。通常並列複合詞是不產生連濁變音的。因此「山手」讀作「やまて」,可以解讀作「山和手」。日語中即有許多類似的詞彙。例如「母子」(ははこ)、「親子」(おやこ),意思是「母與子」、「父/母與子」。其他如,草木(くさき)、山川(やまかわ)、天地(てんち)、主客(しゅかく しゅきゃく)、夫婦(ふうふ)、老少(ろうしょう)、目鼻(めはな)、足腰(あしこし)、白黒(しろくろ)等。這些複合詞都沒有連濁現象。
如果複合詞的詞素不是對等關係時,稱為「の関係熟字」。用中文解釋,即有「的」或「之」的含義。前一個詞素具有修飾或限制後一詞素的作用。通常這種複合詞會產生連濁變音,除非該複合詞是特殊讀音或沒有賴滿原則問題。所以「山川」讀成「やまがわ」時,意指山上的河川而言。同樣的,「山櫻」讀作「やまざくら」,意思是「山上的櫻花樹(野櫻)」;「ガラス戸」(玻璃門)讀作「がらすど」。「戶」生連濁,從「と」變音為「ど」。
其實在中文中,也有如上的情況。例如「山水」這兩個字可以作「山和水」解,也可以作「山上的河水」解。墨子明鬼下篇記載:「
古之今為鬼者,非他也。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為鬼者。」此處山水兩個字,即指山和水而言。另如「
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鄰皆奔走」(
南齊書卷54高逸傳徐佰珍傳)。此指從山上流下的水而言。又如「天人」兩個字,可解為天與人,也可解為天上仙人神人而言。中文與日語的差別在於,中文要看前後文,纔能解其意,而日語從讀音連濁與否,就能分辨是否為並列或修飾複合詞。
同一漢字複合詞,涉及連不連濁的不同讀音,也有不同意義的情形。例如「三階」兩個字,一般讀作「さんがい」。「階」字有連濁音,是指建築物的三樓。但讀作「さんかい」,與「三回」【三次】同音,則意指舊式戲院下級演員休息的大房間而言。當然,任何語言均有同音不同詞的情形。日語也不例外。他如「こうすい」,可指「香水」,亦可指「硬水」。但將「香水」兩個字念連濁讀音時,讀成「こうずい」時,不是化裝用品的香水,而是意指拜佛供奉的香火水而言。當然發生水災的「洪水」,也讀作「こうずい」。此外,「兩國」二字,也有不同的讀音。若讀成「りょうごく(————)」,將後半部音調抬高,意指東京相撲場所在地名稱。若將重音放在起頭,讀成「りょ(——﹁)うこく」或連濁「りょ(———﹁)うごく」,意指兩個國家而言。
另一個有趣而較複雜的問題,即三個以上漢字組合的複合詞。若三字之間有如上述並列關係,讀音較單純,不應發生連濁現象。例如「天地人」(てんちじん)、「年月日」(ねんがっぴ)。但三字之間為修飾關係時,語意會關係連不連濁的問題,或連不連濁影響複合詞的語意。例如「塗り」(ぬり)【塗漆】、箸(はし)【筷子】、箱(はこ)【盒、籠】三個詞合成為一個複合詞:塗り箸箱(ぬり + はし + はこ)時,有兩種連濁讀音法:
ぬり はし
ばこ
ぬり
ばし
ばこ
前者可以解釋作:「有上漆的筷子籠」;後者為「收納上漆筷子用的盒子」。從語意學的論點而言,若一個複合詞含有子複合詞時,該子複合詞可以稱為支詞 (branch)。若支詞在原複合詞的右後位置,稱為右支詞複合詞(right-branching compounds);支詞在原複合詞的前左位置,則稱為左支詞複合詞(left-branching compounds)。一九八0年九州大學大津幸男教授提出一個支詞連濁規則,稱為右支詞制約 (right branch condition)。[1]右支詞制約要點有二:
(1).右支詞的第一音為清音時,不連濁。
(2).左支詞第一音沒有連不連濁問題。但不論左支詞或右支詞,支詞本身內部仍受連濁規則約束。
像上例「塗り箸箱」,以支詞觲析,可以分解為「塗り(
箸箱)」,或「(
塗り箸)箱」。其中支詞以圓括號()表示。因此照右支詞制約規則,前一個例支詞(箸箱)(はしばこ)的「箸」(はし),即不生連濁。但支詞「箸箱」的「箱」(はこ)仍受連濁約束,讀成「はし
ばこ」。至於第二例「(
塗り箸)箱」,支詞「
塗り箸」的第二字「箸」(はし),照一般連濁規則,有連濁現象。同樣的,後一個字「箱」(はこ),以整體複合詞來看,「塗り箸」可以當作一個詞素,而不是一個複合詞,因此詞型像是「x箱」的二字複合詞,「箱」(はこ)需連濁變音。
用下列圖解可以更瞭解這些連濁關係:
同樣例子:
類似的複合詞有:
紋白蝶【有花紋的白蝴蝶】
紋(もん) + 白(しろ) + 蝶(ちょう)
紋(白蝶)}→{もん(しろ ちょう)}→もん
しろちょう
尾白鷲【尾巴白色的鷹鷲】
尾(お) + 白(しろ) + 鷲(わし)
(尾白)蝶→(お じろ)わし→お
じろわし
尾白鹿:
尾(お) + 白(しろ) + 鹿(しか)
(尾白)鹿→(お じろ)じか→お
じろ
じか
雖然右支詞制約的原則有如上實例的佐證,但是神戶大學窪薗晴夫教授對這個原則有所質疑。[2]他認為,「塗漆筷子籠」和「假狐狸湯」是個特例複合詞。實際是否有這種東西或複合詞?對大多數日本人來說,這是很新奇的複合詞。即使有這麼樣東西存在,日本人也不見得有這樣在意連不連濁讀音的區分。他又舉出兩個實例來反證右支詞制約原則
大風呂敷【吹牛/大包袱】
大(おお) + 風呂(ふろ) + 敷(しき)
大(風呂 敷)→おお(ふろ しき)→おお
ぶろしき
町火消し【市消防隊】:町(まち) + 火(ひ) + 消し(けし)
町(火 消し)→まち(ひ けし)→まち
びけし
話雖如此,不過窪薗教授並不否定右支詞制約原則。他反而認為,右支詞制約原則,從音韻學的觀點來解釋,比語意觀點更為恰當。[3]因為一個多字組合的複合詞,其結構有左支詞右支詞的分野,是出自讀音重音韻律的不同所致。他以「ドイツ文学協会」【德國文學協會】一詞來加以解釋。若以「文学協会」作為右支詞,則讀音上分成兩個段落。因此後一支詞的重音不受前一支詞的影響,不會產生變音。反之,以「ドイツ文学」作為左支詞,則無重音分割情形,整個複合詞是一致高平板讀音,自亦無變音問題。
窪薗教授認為,這不但是日語有許多多字複合詞顯示這種讀音法的特性,其他語言也有這種語音變化情形。例如中文中若右支詞為連績兩個第三聲時,將變成連績的第二聲和第三聲。所以有三個字的複合詞像「採水果」,是3-3-3音。但「水果」是右支詞。在整詞念音時,會傾向3-2-3的讀音。又如「假腳人」三個字的複合詞,是3-3-2音。但「假腳」是左支詞,在念整個詞時,會傾向讀成2-3-2音。
十一、後語 在語言學上,日語的連濁是很特殊的現象。雖然日本文字語言有上千年的歷史,但發現連濁規則也不過近百年的事。尤其幾十年來,不少日本語專家學者從各種學科角度,包括語音韻律、語意、語法等不同部門,來探究連濁規則。從前述各節中,可以發現,連濁問題的研究,大都偏各非連濁規則的一面。而且連不連濁,仍存有許多原則外的例外。為什麼有這麼多原則例外的存在,仍然有待探討。尤其是連濁理論,仍然是一片待再開發的園地。
舉個最基本的個例,平假名和片假名兩個詞。這兩個複合詞均由後詞素「假名」(かな)組成。平假名是由「平」(ひら) + 「仮名」(かな)兩個詞素組成,讀作「ひらがな」。片假名是由「片」(かた) + 「仮名」(かな)兩個詞素組成,讀作「かたかな」。前者有連濁讀音,後者無連濁。為什麼?如果連濁是語音韻律的自然結果,則又無法解釋片假名不生連濁的原因。同樣地,若以語意語法來解釋,根據右支詞不連濁原則,片假名自然不生連濁,但平假名卻要連濁?顯然的,這是難纏的結。
連濁現象究竟是出自然發音順口的過程或結果?還是人為後天人為設定的語法法則?像這樣難解的問題,中村學院大學的福田慎司教授和青山學院大學的福田Suzy教授夫婦曾作了一項實驗。[4]他倆針對六至十二歲的日本學童作複合詞讀音調查。複合詞如「長靴」(ながぐつ)【長統鞋】、「言葉使い」(ことばずかい)【語詞用法】、「言葉本」(ことばぼん)【語言書】等。他倆發現,這些日本學童對日常熟習的詞彙如「長靴」,都會念出連濁讀音。但是如「言葉使い」、「言葉本」等較不熟習的詞彙或生名詞,卻不會念出連濁讀音。福田教授夫婦實驗結果顯示一個有趣的事實,即一般對熟習的詞彙連不連濁讀音,是從記憶學習得來的,而對不熟習的生詞,從語音韻律或發聲規則順口讀出。至於熟習不熟習或常見不常見的詞彙的分野如何,並沒有截然界線,可能是個人經驗主觀判斷吧。福田教授的實驗結論仍有待進一步的經驗檢證。因此日語連濁現象究出自語音韻律過程結果抑或語意語法規則?恐怕還是一個無解的結。
最後還要說明一點。本文如題目標題所示,只是對日語的一個特殊現象,作初步的探討,並提出一些淺見,有求教於國內日語專家學者指正。事實上,迄至目前,國內坊間有關日語教本或專著,提到日語的連濁問題,常是三言兩句帶過去,甚至略而不提。這也是引發筆者提出本文的主要動機,期望藉此,拋磚引玉,能見國內日語學者專家有這方面更深入的探討研究與心得發表。俾對有志學習日語的人有更多的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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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ukio Otsu, “Some Aspects of renduku in Japanese and related problems,”
MIT Working Papers in Linguistics: Theoretical Issues in Lapanese Linguistics, II(1980),pp.207-227.
[2] Kubozono,
op. cit.,p.6.
[3]
Ibid.,p.7.
[4] Suzy E. Fukuda and Shinji Fukuda , “The Operation of Rendaku in the Japanese Specifically Language-Impaired: A Preliminary Investigation,”
Folia Phoniartrica et Logopaedica, 51,pp3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