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流亡地(Easthaven)是一个位于迪尼夏湖(LacDinneshere)东端的北地小镇,作为冰风谷十镇(Ten Towns:冰风谷中环绕三个大湖的十个小城镇。由于与被遗忘国度的其他地区相隔甚远,被人们统称为北地十镇。)中最为偏远的一个小渔村,东流亡地的人口、占地均十分稀少,简陋的长形木屋沿着湖的东岸围成了一个小集。镇上的居民大多以捕鱼为生,由湖中特产的硬头鳟头骨加工制成的上等雕刻品则是这里最为热销的特产。从南方来的贸易商队每年都会来此收购大量的骨制工艺品,然后将其运回本地销售,赚取暴利;同时维持着东流亡地与外界的联系跟往来。此刻正是冬季,大雪封山,交通断绝。与世隔绝的镇子里显得分外的冷僻、幽静。
一阵严寒的北风呼啸着从大路上刮过,一位身披灰色斗篷,脚穿大头鹿皮靴的旅行者从镇上唯一一家旅馆:雪飘之馆中推门而出。
“呼,还是先去镇上的酒馆里瞧瞧风声吧。”泰伦.迪亚斯搓了搓被冻得僵硬的手,小声地喃喃自语道。
泰伦.迪亚斯出生于南方安姆王国的首都---阿斯卡特拉的一个贫民家庭,至少在泰伦父亲那一辈时,他家已经穷到连在首都居住区寻得一处固定的安身之所亦无可能的地步。年幼的泰伦整日与街头的一班混混、浪人们为伍,耳闻目染之下于三教九流之业无所不精。最终,他在自己十四岁那年成功地加入了当地的盗贼公会组织---影贼集团,逐步成长为大桥西区影贼头子安德烈.菲尔纳特旗下的一员悍将。
然而好景不长,久在影贼中工作的泰伦,渐渐发现自己的收获和业绩原来只是在替安德烈、瓦伦等大头目豪奢淫糜的放浪私生活做铺垫。“为什么我就不能够用我自己所创造的财富来幸福我自己呢?”这种危险的念头开始时时回响在他的脑中。终于有一天,泰伦的机会来了:胆大包天的安德烈.菲尔纳特居然密谋刺杀阿斯卡特拉最有权力的男人,影贼之王米利都!狡猾的泰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趁机脱离组织的好机会。在利用酒馆中的传言和无名信的密告部分揭发了安德烈等人的阴谋之后,泰伦抢在米利都对他们采取行动之前便不告而别,利用组织内部的混乱化装为前往安姆南方的商人潜出阿斯卡特拉,就此溜之大吉,不知所踪。没人知道泰伦的真正目的地其实是在那遥远的被遗忘国度的北方,因为他坚信自己能够在那里发现许多埋藏已久的远古文物,还有宝藏。
冬之架酒馆位于镇东部的山崖下,从雪飘之馆出来沿镇上大路往西只要走一小会儿便到了。它的构造颇具北地特色,宽大的长形木屋由底下的数根粗短支柱撑起在地面上,远远望去仿佛一座悬停在半空里的楼阁---虽然,那是一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的粗糙楼阁。
踩着脚下的积雪,泰伦迈步跨上酒馆门前的阶梯。他推开半掩着的大门,闪身钻了进去,一股温暖的热浪以及喧哗的酒客交谈声随之扑面而来。
“一杯黑麦醇酒。”泰伦一路踱到屋脚的柜台前,冲着胖胖的酒馆老板娘喊道。随后便四下打量起周围的情况,警惕地注视着散坐在酒馆各处的大桌旁的酒客。
泰伦注意到西北角的酒桌旁围坐着很突兀的几个人:一名腰悬长剑的男子,看年纪似乎还不到三十岁,身上穿着铁环编链而成的锁子甲,似乎是一名战士;一个手拄钉头锤的留着一头淡黄齐耳短发的女子坐在一旁,正和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一身绿袍的精灵女人争论着些什么,她的身上也穿着一套突显战士身份的锁子甲;另一名身披暗棕色斗篷的旅者则一言不发地坐在他们右首,面容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面前桌上的杯子似乎动也没被动过;那个身穿绿袍的精灵女人坐在左首,手持一根旅行手杖,腰上胯着一个旅行者常常用来安放日记、手札,以及其他什么小件物品的腰包,一双美丽的尖耳朵很醒目地昭彰着自己的身份。这几个人瞧着一点也不像是从十镇本地跑出来混日子的普通居民,一看便知是从南方跟着商队跑到北方来的冒险者。
“呼,真不知道安德烈那混蛋如今都过得咋样了。”靠在酒馆柜台上舒适地喝下一口醇香的黑麦酒,泰伦得意地想着。“米利都大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那,哼哼。我提供给他的那些异常消息该足够引起他的警觉了。只要这家伙能够帮我把安德烈那帮人给干掉,呼,那我可就自由了。”
正想着,突然从他的袍子底下传来一阵颤动。泰伦迅疾无比地将手臂一夹,低头望去,一个身材矮小的半身人满脸堆笑地抬头看向他,一双肮脏的偷窃之手正十分尴尬地被他夹在臂下。
“这个...呵呵...”小半身人十分不自然地笑着。“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您对我这个小小的半身人的祝福都不能够坦然接受么?”
“小小的半身人的祝福?”泰伦用一种逮着耗子的猫一般的笑容回敬向这个不要脸的行窃者。“我可从来没有接受过你们那该死的种族的该死的针对别人口袋里宝贝的祝福,小贼!也许我该好好地教教你我们南方人对待失手窃贼的礼节。”他从腰间皮制的挂带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指着这个被捉盗窃现行者的手腕比划道。
“噢,不,不...”小半身人脸上现出无比惊恐的神色。“您,您绝不能那样做,您不能!我只是想看看您的袋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宝贝,我绝不是想要把它们据为己有!以坦帕斯(Tempus,战神)的名义,我发誓!”
泰伦脸上的怒容僵硬在空气里。“以坦帕斯的名义?”他怔怔地问了一句。
“是的,以坦帕斯的名义,我,马洛登.格里达米尔乌,发誓我刚才绝不是要偷走您袋子里的东西据为己有。”小半身人肃起脸来认真地回答道。
一阵难以抑制的放肆的大笑声响彻了整个冬之架酒馆,泰伦.迪亚斯弃刀松臂,双手捂着肚子,全身乏力地笑倒在柜台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实在是太荒缪了...”他好容易才从地上支起身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取笑道。“一个半身人,一个半身人居然会成为战神坦帕斯的信徒?我还以为就连那最没有人性的塔那魔都变成善神阿尔马特(Ilmater,痛苦之神)的仆从了呢,哈哈。”
“喂,不要笑!我说的是真的。我是遵从坦帕斯的一名牧师,虽然...”马洛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也知道我的性格很不适合去做战神陛下的随从...”他小声地说着。
“嘿,马洛登,你们这是在干嘛呐?”一个爽朗豪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泰伦扭头一看,正是刚刚注意到过的那个带着长剑的战士。只见他拍拍半身人的肩膀,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自己,伸出一只友善的手掌:“格里.云斯顿,来自无冬城。很高兴认识你。您的名字?”“泰伦.迪亚斯,来自安姆。”泰伦微笑着握手回答。“方便这边来一起说话么?”格里提出了一个邀请。“乐意之至。”泰伦正想着要从这些冒险者口中打听一些有用的情报,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对方。
宾主落座后,格里首先向泰伦一一介绍他的同伴。使钉头锤的女战士叫苏伊,来自博德之门;穿绿色长袍的精灵女人叫奥莉芙,是个从南方来的旅行法师,自称绿袍奥莉芙;披暗棕色斗篷的旅行者叫道恩,是位德鲁伊教徒,据说是受大长老的指派来北地游历的;而马洛登,则如假包换的确确实实是战神坦帕斯的牧师,虽然他目前除了替人疗伤的神力外一点儿战力也没有...
“我们刚刚接受了本地一位大豪侠的邀请,打算参与一起对附近地区最近发生的异常现像进行彻底调查的远征队。具体的细节目前还不清楚,所以我们打算一会儿便去那位豪侠家拜访。怎么样,泰伦?瞧你也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行者,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干啊?”在介绍完自己的同伴后,格里单刀直入,当即对泰伦提出了加盟合伙的邀请。
“嗯...”泰伦思考着这个提案。自从逃离家乡阿斯卡特拉,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在这四处飘荡的日子里,泰伦日渐醒悟到自己当初出走时所忽略了的一个问题:他并不是一个拥有一份正当职业的人!作为一个除了盗窃、潜行之外别无所长的孤单影贼,泰伦在哪都混不下一段稳定的时间,每次不是做偷盗玩大了被官兵死盯上了身,就是搞销脏传开了被地头蛇给咬住了不放。泰伦感到自己很孤独,虽然他想要追求的是一种从组织内解脱出来的放任自由的生活,但是像这样处处遭人排挤的自由生活,他实在是受够了。
“好吧,我可以接受。”想到这里,泰伦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我身上现在只剩下三十四个金币了,我们合伙的话我只能拿出十七个金币来做公积金。”
“这个我们是不会在意的,迪亚斯先生。”回答的人是女精灵奥莉芙。“我们的公积金现在已经足有三、四百个金币了,加上一些随时可以出手的珍贵魔法物品和宝石,金钱对于我们并不算是一个问题。不过,我个人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你的特长是什么?”精灵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坏笑的意味。
“偷盗、开锁,还有破解机关陷阱。”泰伦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头,趁着视线被阴影挡住的当儿小声地说道。
“这不就是个盗贼吗?”一个充满了鄙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泰伦斜眼看去,发话的人是苏伊。“真没想到,连一个贼你都肯花力气去拉拢。”她转向格里。“我还以为...”
“别说了,苏伊。我知道泰伦的本事绝不只是那么一点点。”格里以坚定的语气地打断了她的发言。他转向泰伦。“迪亚斯先生,请您原谅我同伴的无礼。我可以向您保证,苏伊她绝不是不赞同您成为我们的伙伴。她只是不放心您的能力。”
“不,谢谢您礼貌的道歉。我知道这其实也瞒不住什么人。我确实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盗贼而已。”泰伦显得有些落寞。他想起了自己过去在影贼公会里所渡过的日子。安德烈.菲尔纳特从来只把自己当作是一条忠实的走狗一般呼来唤去,而对于他的尊严和感受,那位自我中心的大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不过最终,他还是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报复。“菲尔纳特先生现在可能还待在总部的地牢里洗心革面吧,呵呵。”想到这儿,泰伦不由面露一丝微笑。
“嘿,马洛登。这下你可是碰上你那旧日行当的祖宗了。”想要缓解一下场上紧张的气氛,格里又转向那个小半身人。“我都跟你说过了,格里!我那不是要偷他的东西据为己有,不是要据为己有!”小马洛登生气得直摇头晃脑。“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而已!”“呵呵。”看到小半身人那急欲分辩自己的可爱样子,一桌的人都笑了。一度紧张的谈话气氛很快又缓和了下来。泰伦有些欣慰地看着格里,他知道对方是在替自己的一时失态解围。
之后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讨论,六个人就泰伦加入队伍后所应做的各项调整变动达成了共识。
“泰伦这人可以。我觉得我们该动身去镇上购买一些必要的装备了,老大。”说话的人是一直闭口不言的德鲁伊道恩。“泰伦他身上现在连冒险者必备的几样装具都还没带上呢。”
“噢,对呢。我们也还有一些必要的物品需要去采购。那就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女士们?先生们?”格里以征询意见的眼色望向同伴们。
“没有意见。”道恩肯定的声音。
“没有意见。”奥莉芙随便的声音。
“没有意见。”马洛登快乐的声音。
“没有意见。”苏伊冷淡的声音。
“没有意见。”泰伦轻微的声音。
推开酒馆的大门,一行六人步出冬之架酒馆,径直往路东端的珀马商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