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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sakuraahn 执行锁定操作(201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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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典,每天就是拿着酒杯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等人――等人来杀我,横竖就是那五个。我坐的地方叫博望坡,在小桥上能看对面的山和太阳,而且这里总是秋天的黄昏,的确是杀人的好天气。
我坐的那张小凳子下面有个小肉包,身边还有个酒坛子,里面是一盘肉包,可就是不能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同事曹仁――他是我们几个里学问最好的――说包子不是给我们准备的。那就算了。只不过那些人无论吃什么总是一口就没了,连盘子都不剩下,我比较担心的是这个。
实话说我很弱,几乎每次都是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招式打死,不过也不痛,反正一会儿后我就会继续坐在那张藏有包子的凳子上。
我功夫不怎么样,血也很短,但我总是奋力搏杀,虽然基本上都是败。曹仁说这样很有意义,因为我们如果不努力,就没人会来找我们打了。真的是这样?总之我一直很努力。
我觉得曹仁的日子有意思些,毕竟他比我聪明,毕竟他经常还能打死几个人,毕竟他那条流星锤也是这个世界里三神器之一。
夏侯敦在我看来是一个小丑,会吐火、扔炸弹、飞来飞去,他自己引以为豪。哦,似乎还会骑马,我们这边的人好像除了他也就徐晃会。他总是在我后面不远的空地上,骑马冲出来。然后一样的杀人――或被杀,声音总是很大,我想听不到都很难。我不能去帮他,这是规矩,就像他也从来没帮过我。
对手都不会在我这停留太久,所以我有大把时间来想事情,而且――我有地方坐有点东西喝。这对思考很有好处。就像许褚他只能站着,为什么?这也是规矩。曹仁学问最好,也许是因为他每天都躺着。
规矩无处不在,这个世界很精彩。
张辽徐晃吕布,算是我们这边的王牌,据说,当初能见到他们的人很少,不过近来慢慢也多了一些。言下之意,他们很厉害,不但他们厉害,身边的帮手也个个如龙似虎。不像我,身边就两个肥仔和一个射箭的,还瘦的跟鹤似的,看着就寒碜。
张辽是个――很倒霉的――人。他功夫好人品好,一杆降魔杵施展开来虎虎生风,身边小弟又都是龟兵那样的狠角色,可惜,他头顶上的院子里有一把圣剑,好像人人都知道拿着圣剑来寻他的晦气,所以他总是死的很冤。我们都很同情他。就算这样,张辽还是能杀很多人,他说有的人拿着神兵手就会发抖,那些人不配用圣剑。张辽是真正的武人,所以我很尊敬他。但他私下总想教我些对付圣剑的心得,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有些本事一辈子也用不着。
和我正相反,吕布难求一败。我问过吕布,这种日子怎么样,他说好久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了,然后便提到不知多久之前被一个叫赵云的干脆利落地削掉了脑袋,看到他眼神和言语间里透出那种期望,我知道,他离变态不远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人,夏侯杰,他和我长的很像,功夫也差不多,总和晏明一起守在一座和我这差不多的一座小桥上。因为我先出道的关系,他总被称为“黑李典”,这让他很困扰,但是也没有办法,他既没有凳子坐也没有酒喝,这让他很来就很黑的脸变的更黑,而且在战斗中他几乎总是先死,这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人踩着尸体欢呼,这是他的几乎唯一的优势。
说到夏侯,还有一个夏侯恩。他什么本事都没有,挨揍了不会还手,身上却藏着一把剑,杀自己人的剑,这让晏明和夏侯杰很气愤。见面了总要骂几句反骨仔,然而他又和我们老大曹操长的很像,有一次夏侯杰冷不丁骂错了人,曹操叫吕布要逮他来拷打,吕布竟然来寻了我的晦气,为什么?
每当我问类似这样的问题,曹仁就会说:这就是规矩。
有一次他喝多了,告诉我其实在他的醉梦里,咱们一班人――除了晏明淳干道夏侯杰――都是一等一的猛将,魏延根本不会出现。“算了,喝酒吧。这就是现实。你还有个杯子,我只能用坛子,每次都要醉。”
喝醉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梦里,我们都是猛将,很猛的那种。
我喝不醉。
我的对手们也很有意思,关羽穿的很差,可偏偏他的拳头最硬;张飞会咬人,讨厌的很,不过他要抓住我总是很困难。
这次来的人是关羽,来打我们的这几个人,全都又矮又小,可我依旧打不过。这一次来的关羽很厉害,我就根本没摸到他。没什么,我是习惯了,估计不久我也会听到夏侯敦的惨叫。反正,也习惯了。
看样子这个关羽至少能见到晏明,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喝酒,想想美美她们,是的,这是我们这仅有的几个女性,可她们总不大露面,平常能见到她们的只有吕布,我怀疑这也是吕布逐渐变态的原因。想到这,我听到夏侯敦熟悉的声音――看来是败得毫无悬念。
我觉得关羽他们几个日子应该也很无聊,因为有一次,我被赵云削掉了脑袋,半空中我看见他眼睛里那种寂寞的神色,很像吕布。看来,他离吕布的境界也不远了。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赵云。
那天我闲着,就坐在博望坡的小桥上看风景,发现到一个蓝色的身影正朝我走来。
“又来了,”我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暗骂,“杀人也不会挑时候。”然后便发现他是空手。
“你是李典?”
“你是赵云。”
“是。”
“坐吧。”
然后我们就坐在桥上看夕阳,不会落山的夕阳。
“这是我的地盘,你来作什么?”
“闲逛,我知道我们不来,你们就会很无聊。”
“我不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就更无聊。”
“没错,我们只有五个人,而且魏延基本不说话,我最近发现他好像开始对面具感兴趣。”
我刚想说点什么,眼前白光一闪,我又坐在那张小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个酒杯。没一会儿,赵云骑着马冲过来,豪龙胆折射着夕阳的光芒,带起一阵秋风。
要我战,那我便战!
我的头又飞到了半空,又看到他眼里的寂寞,他看到了我在看他,嘴角动了一下,眼神已不似刚才,我知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往后他就常来我这走,因为很近,出门就到。
我告诉他曹仁说的那些话,他觉得很有道理。“规矩。。。原来曹仁很聪明,以前我看见他每次都趴在地上流口水,总当他是个白痴。”
良久,他问我:“你帮我问问曹仁,有没有人做过违背规矩的事情?”
“违背”和“规矩”,这两个词我都理解,把它们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喝了三杯酒还没想出来,于是我去找曹仁。
他听到这个问题吓了一跳,险些把酒坛子砸在脚上,“谁让你来的?”他已经握住了流星锤,三神器之一,“李典啊,我知道凭你还问不出这种问题来。”
“赵云。”本来我想着要不要说实话,反正赵云也没说要保密,看在流星锤的份上,而且曹仁比我聪明。
“你去告诉他,想都不要想。”
曹仁显然知道点什么,但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
赵云很失望。
往后我很少见到他,偶尔在战场上交手一次,豪龙胆也使的像根烧火棍。
他瘦了。
我是他朋友,不能看他这样下去,我去找他。
想不到走出博望坡没几步就是他们住的房子,挺大的。他们对我还算客气,魏延依旧不说话,我看见了他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我走到赵云面前:“走,我们去找曹仁。”
曹仁还在河边用坛子喝酒。
“赵云啊,你是想变得和马超一样么?”
“马超?你也知道马超?”
“我凭什么不知道?关张赵马黄,要不是马超自己发昏,怎么会跑个魏延出来?”
“马超在哪里?”
“没有了。”
“没有了?”
“就像坛子里的酒,喝掉就没有了,他自己多事,于是就没有了。”
赵云走了。往后的日子,他更瘦。
曹仁叫住了我,让我坐下。
“马超是我朋友。”
“哦?那为什么不告诉赵云?”
“你我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他们很少打过来了?”
“没错。”我努力的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慢慢的,会越来越少。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马超一样,没有了。看这样子,不久了,现在不景气啊。”曹仁一口喝了一坛酒,脸有点红,他只能这样喝酒,“马超说他觉得没意思。没意思,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么?”
这几天我听到不少新词,每个都让我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
“这就对了!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就不会像马超那样吧。。。”
临了,曹仁对我说很多事情不要多想,麻烦都是因为“想太多”。
他又喝了一口酒,醉了。
果然,他们打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赵云也再没来逛过。
最近,我总坐在桥边看那不落山的太阳。以前坐着是觉得无聊,但至少是在等人来开打,或者等赵云过来坐坐。现在谁都很少来了。我的最近都只握着杯子。其实就算有人来打又怎样,关张赵黄面具魏,断头分尸半截身,横竖逃不出去,反正不会痛,就像我的杯子,喝干了马上又满了。曹仁说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生活。可你看看这些规矩、这样的生活把我、还有赵云弄成了什么样子?
没意思。
脑子里冒出这个词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想到的。但现在的我理解了“没意思”这个词,你真正懂得这个词含义的时候,的确是真的很没意思。
赵云也一定体会到了,他甚至比我还可怜,他连个杯子都没有。
我开始理解马超。
我又找到了曹仁。跟他说我也知道了“没意思”是什么意思。曹仁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说迟早要来。
曹仁很简要地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马超觉得没意思,总想到我们这边来,当然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就什么也不想做了,不久,他就没有了。不过,也不是全没了,至少,吕布身上有一点点他的影子,这也是个新词――改造――你可能听不懂。马超被改造成了吕布。就跟你和夏侯杰很像一样,不过你们没什么大差别,这叫复制。”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吕布会在意赵云,虽然他自己不知道。
“找到吕布,就能找到马超?”我只能理解到这里。
“我不知道,不过我不会让你们去的,因为你们一去,也会和马超一样没有的。我舍不得,因为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就没人会喝酒。”的确是这样,我不知道吕布在哪里,我能找到的就只有夏侯敦和曹仁,最远就到过晏明那里。
但无论如何,我要告诉赵云。
赵云的眼里有了光芒,当他也开始“没意思”之后,我再没见过这样的光。
“虽然现在找不到吕布,不过我会等,等到该我去打的时候,就能见到。”
“那我也等着。”
往后的日子恢复了无聊,只是不再没意思。
终于,我等来了赵云,握着豪龙胆的赵云,水蓝色的铠甲在金秋的博望坡是那么的醒目。他赢了,不过有点累,看来“没意思”的日子会让人退步。
赵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走进深深的丛林。
我又站了起来,身后已传来厮杀声,就他现在这样子,能杀到吕布面前么?
他是我朋友,我要去帮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平静如水,这是自己的决定。我已在这里坐的够久。
草树斜阳,小桥飞烟,也许我真的是呆的太久了,从没发现博望坡是如此的美丽。
直到要走了,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爱这个地方,我是李典,博望坡的李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但请让我在见到赵云之后,能够再回到博望坡,喝这喝不干的酒,看这看不尽的黄昏。
提起长枪,林间传来了夏侯敦的喊杀声,我知道已不能再等。
秋阳斜斜地洒在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