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鼠:既然偶每天都在发,那就一次发四章以便追上在搜狐和狐狸那里的速度吧。呵呵……也许字很多,不要找我麻烦哦。
[原创][棋魂bl同人]因你而存在1(不喜欢请勿入) 2
如果没有看到那个记录本的话,也许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借伞的记录本。
排在第11个的人,名字是“塔矢亮”。
换言之,那天亮已经借了雨伞,为什么他还要拿自己这把呢?
光拿着记录本沉思,手里的笔迟迟没有签下去。初看到时自己一阵没来由的气恼,现在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的。忽视了佐为的时候,很伤心,但是看见佐为离去的笑容,却又释然了——和此时的情景,真有些相似呢。亮不过是一番好意,只是自己觉得尴尬,所以不能接受吧。想起送伞那天的情景,光不得不承认,当亮下车向自己跑来的时候,心里确实有一份惊讶,一份喜悦。
算了。签下名字,光力图忽略自己脑中的不悦感,而在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朋友的声音——是越智和亮。下意识地躲在门廊之后,拍着脑袋责怪自己的莫名其妙,却又不知道为何而提不起面对的勇气。
“塔矢,周刊最近连续报道你呢。”越智说着,跟着亮走到还伞的地方。亮保持着沉默,将伞递给了工作人员,接过签名簿,随手翻动时,“进藤光”的签名落入了眼里。亮的神情微微一僵——光先还了伞了吗?只怕他看到自己借伞的记录会很生气呢。
“很多人预测你会闯进循环赛,并夺得挑战权。”越智继续絮叼着,眼睛注视着亮拿着笔的手。这只手所散发出的气势与力量,吸引着多少注视的目光,恐怕亮是一点也不知道吧。
亮将签名本递还工作人员,手里攥紧了光借给他的伞。如果光没有发现到还好,如果发现了,生起气来怎么收场?虽然有担心的想法,可是与光相处中的喜悦却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亮轻轻地低头一笑,把在一旁唠叼不停的越智看得呆住。
好……好漂亮。越智怔怔地看着亮的笑容。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一脸严肃,即使温和也很淡漠的亮,也有毫无防备的时候吗?
“我们上去吧。”亮敛去笑容,按下电梯钮。越智站在他的身边,可以确定自己刚才说的话亮完全没有听进去,歪着头,有些恶作剧又有些不满地,道:“塔矢,你最近很忙吧。”
亮微微一怔后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何止是忙,简直就是累,除了采访和一些例行的工作外,棋院还常常打电话来,教授围棋的工作虽然可以推,但是……有些却是推不了的。当年一时气胜下出四局和棋,固然把议员给镇住了,但棋院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现在不比那时,任性不得。
“嗯,工作比较多。”亮回答着,又想起最近周刊连续报道他的赛事,对于年轻的挑战选手的期待非常之高——对自己来说,不断向前迈进是最重要的,而这些繁文褥节,真希望可免则免。
“……压力很大吗?”越智抬头看着他道,“如果不嫌弃,我们年轻棋士经常在一起下棋,一起来吧。”
“这……”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平常里也有青年棋士的研究会请他参加,但那是带有一种学习性质的,因为实力上的差别,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很拘谨,对自己的意见很尊重,反而失去了讨论的乐趣。越智的实力,同批院生的实力,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去的话,也会有同样的结果。想措辞拒绝,又有些犹豫……这些棋士,都是光的同期院生朋友,想必光也会在那里一起下棋吧——
“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恐怕我不能够保证我的时间。”亮的口气非常客套,“如果有空,我想我会去的。”
越智皱着眉头。真是的……自己如此关心地提议,还是遭到了拒绝的命运,刚开始时还以为亮会考虑一下再回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决定了。自己从他脸上看到的迟疑,想必是一种错觉。
“没关系啦。”越智虽然不悦,但却生气不起来。对亮的个性,那一次家教就足够了解了。“有空就去玩吧,顺便挫挫某个人的锐气。”
亮一愣……某个人的锐气?是指谁?
越智自知失言,急忙趁着电梯的开启走了进去。亮的个性从来也不会去追问什么,沉默着跟了进去。躲在一边的光气得冒火,越智这家伙,分明是想找亮来对付他嘛。怎么着,输不起啊?输不起就追上来啊,哼,就只会在背后唠里唠叼。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光按下电梯钮,不悦地叉着腰。说实话,跟亮的对局输的机会太多了,不从这些家伙那里捞点本怎么行?
就这么得意着,光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烦恼,直到走进对局室,迎面看到亮靠窗的身影,顿时那股气又冲了上来,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亮看着窗外的天空,清清静静地,有种舒爽的感觉。很喜欢自己家里的庭院,下棋末了的时候,在庭院里走走,心情就会宁静而后振作。今天的心情,在想到那些无聊事的时候有些变坏了,看看天空,有助于调适。
“塔矢,早。”
听到这熟悉的带着气的直率的声音,亮知道光兴师问罪来了。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脑袋里的这个问题转着圈的时候,身体已经侧过来,露出笑容:“早。”
“还我伞。”光把手一伸,亮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睛,“哦。”
“你饿?我可不饿。”光拿过伞,一个转身,“我气都气饱了。”
“什么?”亮跟在他背后,大声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那天市河小姐也在啊!”
“我绝不会相信她也没带伞,哼,她带着车就够了。”
果然……是为这个生气。亮支着头想了半天找不到理由,道歉的话实在是没道理。自己虽然说是一时的冲动,但因为光难得表现出来的关心,使自己感动而选择了接受,说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小器……”亮嘀咕了一句后顿时失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着光瞪过来恶狠狠的目光,一时间亮说不出话来。
“我不但小器,还很八婆。”光气冲冲转身,向着自己的棋盘走去。亮急忙伸手,按上他的肩,忍了忍笑,轻声道:“对不起。”光微微一僵,听到这声轻柔而诚恳的道歉,不知道为何,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而气,不知不觉间消失于无形。在心里想一想,其实又没有什么大事,到是自己无缘无故地耍脾气。在电梯间的时候还告诉自己,亮是一番好意,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的时候就是想生气。
还没等他开口,过岗走了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亮急忙收回手,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棋士们全部都饶有兴趣地瞟着他们。他们毫无顾忌的斗嘴,早已经破坏了对局室的安静。光看着亮的表情是一脸的无辜,而那尴尬的眼神更是令大伙儿偷偷地窃笑着。越智坐在一角,冷眼看着两人,嘴角边一丝不悦的笑容。任何时候,亮总会先注意到光的反应,而不顾其他人——进藤光,你真是可恶!
亮怔怔地看着光,随即转头看看那些满脸笑意的棋士,突然之间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走到自己的棋盘前,坐了下来。头一低,发一垂,将脸色隐藏。棋士们带着满脸的笑坐到了自己的棋盘前,不论怎样,这一场小小的风波,令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对局部的工作人员在门口探了探头,看见亮坐在棋盘前,便叫了一声:“塔矢亮!”
亮受惊似的抬起了头,脸上的红晕仍然淡淡的尚未退去。站起身,顶着周围的目光走过去,声音还是没办法像平常一样镇定。
“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掩不住脸上的惊奇神色,道:“后天有一个新闻发布会,希望你能到场参加。因为你今天有对局,所以我特地来通知你。”
又是……亮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仍然带着职业的微笑:“好的,我会去。”转过身,迎上光讶然的目光,忍不住道:“你又怎么了?”
光眨了眨眼睛道:“原来你也会害臊的么?”
“我才不是……”亮突然捂住嘴,注意到周围棋士们投来的目光,他瞪了光一眼,便走回了自己的棋盘前。悄悄地偷望光,却看见他已经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这才是光,认真时候的样子,很给人安慰。轻轻捂住慌乱不已的胸口,亮敏感地知道了自己的弱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适才的烦恼一扫而光,甚至因为后天的事务性工作而产生的不快也消失了。和光在一起……很快乐,很轻松,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地持续下去。
“请多指教。”
当对局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时,亮的二轮预选最终战便展开了。周刊报道中这位最有希望夺得本年度本因坊挑战权的棋手,未来的路很长,责任更重,而生活中这一线阳光,在他的心底是多么珍贵,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光认真地对局着,平日里和亮的交锋不时地在脑海中忆起。亮的全局控制力,观察力以及他应对的沉着,都影响着自己的每一子。不经意间,佐为的棋谱也浮现在脑海中,虽然不曾去思想,但是他就是如此自然地在自己的棋里出现着——每个自己下过的棋面,对方的棋风、棋力,都在脑海里凝练,形成的,就是我的棋:光之棋!
3
穿过幽深的庭院,来到颇具古风的门前,亮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开门。明子听到响动,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含笑道:“小亮,回来啦?”
“我回来了。”亮边脱鞋边道,“对不起,因为工作拖延了一点时间,所以回来晚了。”
“吃过饭了吗?”明子拍拍亮肩头的灰,关切地问道。
“吃过了。大家一起聚的餐,很热闹。”亮兴致勃勃地说,“芦原先生也在那里,他最近输给了一位女棋士,念念不忘呢。”看向客厅,不见父亲的身影,亮便径直向棋室走去。明子在他身后柔声道:“小亮,晚上夜宵想吃什么?”
亮笑着回头道:“和平常一样就好。”
轻轻拉开棋室的门,看见父亲端坐在棋盘前,那沉寂肃穆的气氛顿时迎面袭来。亮隐去笑容,走进棋室,坐在垫上,轻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嗯。”行洋的声音淡淡的,眼睛注视着棋谱,右手放下棋子。收拢手,静静地注视着棋盘,黑子的布局沉稳,左方突入相当有力,如果白子应对有一些失误,就会丧失胜机。惟今的步法,只有下在右上,板回先手。执起一颗白子放下,再度拿起棋谱——白子并未如自己的想象落子,而在角观望,这样一来,形势难以控制,胜负更加莫测。
“小亮。”行洋沉沉地开口,亮正在注视棋盘,闻声抬起了头。
“下个月,我和明子要去欧洲一趟。”
“欧洲?”亮震惊地出声,随即克制心中的不安,问道,“爸爸去欧洲,是为了下棋吗?”
“嗯……那边也有优秀的业余棋手,我想顺道带明子去看看。”行洋转过头,正正注视着拉开门送夜宵进来的明子。中年的明子,仍然如年轻时一般温柔而开朗,现在自己不是职业棋士,自由的时间多了些,总是让她闷在屋里是身为丈夫的自己失职。另外……眼神重新落在棋盘之上,行洋注视着黑子。秀策的棋谱,一直是职业棋士的典范,攻守相宜,常有出人意表之举,而这股棋风,颇令自己怀念。虽然是无谓的联想,但是秀策的棋风与自己在网上遇到的对手sai,甚有神似的地方,如果秀策在世,自己一定会登门挑战,寻求棋局中神之一手的精彩吧。
“我很想去看看呢。”明子放下宵夜,神情中难掩期待,“在杂志和电视上看到过那里的风光,我想看到真正的巴黎和纽约,一定另有一番感受。”
要去那么远吗?亮感觉到心里的失落,虽然这两年父亲常常离家在外,但是像这次去这么远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自己又要一个人在家里呆上几个星期,不免觉得有些寂寞。想起越智的邀约,亮的失落感又增加一分,真想也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主动地离开和被动地接受离开,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们走了的话,小亮又会很寂寞了。”明子怜爱地看向亮,“如果亮也有时间的话,全家一起去就好啦。”
“没关系啦。”亮笑了起来,将孤寂的感觉飘散在空气中。“市河小姐经常来看我,芦原先生也会过来,还有其他的棋士,不会寂寞的。平常有空,我会去围棋会所下棋,很开心的呢。”
想到围棋会所,光的身影和两人的对局自然地出现在内心深处,在那里的时候,自己有想过寂寞吗?亮欣然地笑了,这个笑容,顿时让明子放下心来。明子看向丈夫,道:“亲爱的,我们经常不在家,到让小亮成熟独立了呢。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寂寞。”
行洋转头看了看亮,轻轻地点了点头。亮垂下头——父亲对自己的放手,才是自己感到寂寞的原因吧。是不是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让父亲视自己为对手呢?看着父亲所摆的棋谱,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秀策的棋……自己未来的道路,还很长很长。
“小亮,”行洋将棋子放回棋盒,看向垂着头的儿子,“来下一局吧,让我看看你最近的进步。”
亮惊喜地抬起头——不记得有多久没跟父亲下过棋了,似乎长到自己只想去忽略的地步。坐到父亲的对面,亮居然有些紧张。想起小时候因为偷懒受到父亲的责骂而感到沮丧,想起受到父亲的夸奖时自己的兴奋,亮的全身微微收紧,认真的眼神落在棋盘之上,这段时间,自己的进步,很想让父亲看看!
“你用黑子吧。”行洋温和地说着,注视着已经可以与自己平视的儿子。昔日那乖巧可爱的影像仿佛尤在眼前,时间……过得太匆匆了。眼前的棋盘上,仿佛现出一颗颗棋子,黑白交错,气势磅礴,那令自己兴奋莫名的一局,变成永远的怀念了。寻找、等待,日子一天天地度过,而自己的对手,却再也没有出现。
“请多指教。”亮恭敬地垂下头,拈起一颗黑子,右上角,星。
“阿光,我进来了。”
光妈端着夜宵推开门,看见儿子埋着头坐在棋盘前沉思,那圆溜溜的棋子东一个西一个地摆在线的交点,在光妈看来比地图还要诡异。
放下宵夜,光妈定定地看着棋盘。说起来,这一片的黑子好像家里的茶杯,啊,这一块像日本地图……光妈捂嘴笑着,正打算转身离开,光抬起头,不满地瞪着她道:“妈,你笑什么啊?你看得懂吗?”
“我……我是看不懂啦。”光妈被光这么一瞪,顿时有些紧张道,“但是……我看得懂形状啊。”
“形……形状?”什么跟什么?光一头雾水,光妈解释道:“你看这一片白的,像不像日本地图?”
光差点想撞墙——这是佐为的棋呃,居然像日本地图!!果然妈的视觉感不是盖的,真够超人一等!
光妈尴尬地看着光的神色——他到底是气还是笑啊,眉毛都扭成一堆了……说过是形状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看不懂围棋。
“你出去了啦!”光端过宵夜,边吃边不满地叫,“看不懂就不要来瞎搅和啊!”
光妈撇了撇嘴。什么瞎搅和嘛,管他围棋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就是像日本地图!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光在她关上门后细细地看向棋盘,别说,还真像日本地图——“扑”,光险些将一口饭团喷出来,急忙咽下去,他大声地笑了起来。
这局棋,是佐为与名人的一局,作为旁观者,又作为半个对奕者的自己,深深感受到这局棋所散发出来的两大高手的气势和实力——自己现在还达不到佐为的水平,所以更需要研究他的棋谱,去学习他的棋中那高深的境界。如果不去体会那两军交战般的棋阵,那黑白的棋面确实有许多奇形怪状,令人联想的东西。
“佐为,你看到吗?你的棋里,有日本呢。”光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哪一天,我的棋里有个地球……”轻轻地笑,怀念着那久远的过去,光重新坐正身体,拈起棋子。
“佐为,虽然现在我还没有在公开赛中赢过塔矢,但是我一定会赢的啊!我想下更好的棋,就像这一局一样!”
光抬起头,仿佛看到对面坐着亮,那双凝视着棋盘的眼睛,带给自己的鼓动是无法言喻的。举起棋子,下在角位,光握紧了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下出这样的一局!
4
人们常说生活像一根弹簧,螺旋上升式,不断经过原点,却总也回不到原点。但是……四季的变化,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市河拿着亮的风衣,支着下巴,呆呆地走神。亮现在和光正坐在窗边的棋盘前,而这熟悉的情景里,两位少年已经与昔日不同了。亮难得地流露出天真的一面,指着棋盘大声地表示着不满。而光则白着眼睛,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啊……市河叹口气,将风衣挂起来,现在她的心情好复杂,高兴夹杂着落寞,又有些担心。扭过头,看向窗口那两位少年,此时此刻,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吧。
“你真是好计较啊!”光边收拾棋子边抱怨道,“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
“我有说过我没错吗?”亮指着棋盘道,“首先你要承认自己的失误,再去找别人的错。”
光嗯了一声,眼睛瞟向窗外,天色阴沉沉的,在不经意间现出了些晶晶亮的花朵,熟悉而又令人怀念的景象。
“你总是这样不专心。”亮抬起头,发现光已经站了起来,凝望着窗外。怎么了?他在看什么?
“……下雪了啊……”亮顺着光的目光不自禁地注视着窗口纷然飘落的雪花,心里有股暖流慢慢地淌过。站起身,与光并肩站着,一起感受冬到来的气息,满足感溢满心胸,浑身充满力量与斗志。微微侧目,光的神情是别样的深沉,很少看到他的眼神如此迷离,仿佛魂已经飘了去般。亮失神了,也许是不经意的介怀,也许是些微的不安,涌上来想抓住对方的冲动。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就在这一刻,亮清醒地感受到揪心的刺痛。
“我记得,你参加新初段联赛那天,也在此时下起了雪。”光笑着转过头来,伸手指向天空,“我来晚了一步,但是看到了你最精彩的那一步。你和王座战了两场,进步很大啊!”
“你的进步不大么?”亮微微含笑注视着光的眼睛,清澈而无迷茫的双眸,也是一种魔力呢。
“进步大你还骂我?”光撇撇嘴,“反正……我就是讨人嫌。”他转身向市河走去,丢下在他身后吃惊的亮。看到雪,就想起佐为,他说过“即使过了千年,棋盘棋子还有雪,仍然不变”,那个时候……忍住心里涌上的伤感,光接过市河递来的包,转身看向亮。亮掩饰不住的担心神情令光一怔。
“你怎么了?”光不解地问。他可不记得有什么话得罪了亮,真要有,也绝对是无心的。
亮侧过头,再度看向窗外的飞雪,心里的话不自觉地溜出了口。“进藤,没有人会讨厌你的。”
光“哈”了一声,笑道:“我不是说你。”转过身,似有意也似无意地,“那个人……比任何人都喜欢下棋,也不管我的想法。”想起佐为,光的神情瞬间消沉下来。如果能够再见到他,很想告诉他,自己喜欢围棋,喜欢下围棋,下一辈子的棋!
亮突然伸手拍了拍光的肩。微锁的眉头,掩不住的忧色,亮的神情复杂莫测,转头看向市河。“市河小姐,有伞吗?”
“有。”市河拿出伞递给亮,微笑道,“雪下得很大,打伞好一点。小亮想得好周到哩。”
“不用了啦……”光拒绝的尾音未落,亮已经强行将伞塞入他的手里,又恢复了他柔和的神情,“反正你常来,还也方便。”
光点了点头,拿着伞走了出去。市河注视着他的背影,笑道:“进藤最近长高了呢,也成熟多了,可是你们在一起,还是像小孩子吵架。”
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已经没有光身影的拉门。手微微发着抖,他尽力控制自己心里涌上的冲动,几度想伸手抓住光,却被这样迫切而激烈的心情吓到,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在意,在意光那失神的表情,在意光口中的“他”,更在意与光的每一次对局!
“小亮,”市河有些紧张地看着亮的表情,虽然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就从他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的异常就可以知道有些不对劲。女人的直觉总是非常准的,她能够感觉到亮的颤抖,“你冷吗?”
亮微微一震,转身露出他职业般的微笑。“我不冷。”迈开有些僵直的脚步,亮回到了棋盘前,但是看着棋盘的心情如此混乱,又怎么能静下心来研究棋谱?抬头看向天空,那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在他的眼前慢慢地落下。他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那时的心情,即使过了三年,仍然历历在目。从认识光的时候到现在,倏忽五年流逝而去,每想起两人的点滴,都有种如在昨日的感觉,深刻得让人心痛——无法控制的介怀,难以阻止的纷乱心情,是怎样的一种变化?这样的变化是好亦或是坏?
亮无法回答。从小与棋士一起对局,从小就形成的沉稳淡漠的性格,在遇到光之后慢慢改变,生活的乐趣也不断增长,而就在不经意间,也感受到了成长的烦恼与焦躁。
大概亮又要费尽脑筋想了。光边走边笑,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有想告诉他的瞬间冲动,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犹豫着变了调。相识五年以来,亮从追逐自己、追逐sai到理解自己,与自己一起迈向这条永无止尽的道路,自己也不知不觉间迈进了职业棋士的世界,最初是不愿意被他瞧不起,现在却为能跟他一起努力而兴奋。曾经答应过有一天告诉他真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每每话到嘴边,却又失去了坦承的勇气——光嘟起嘴,要怪都怪亮太固执,死追着佐为不放,如果告诉了他真相,自己岂不是很没立场?
光耸了耸肩,不告诉他,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除非自己能够超过他,达到佐为的水平!不过那时候,亮也应该有名人的水平了吧……真要到那时候,亮一定非常希望与佐为一决高下,只是……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抬头看向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光突然大声道:“佐为,我会代替你,跟他下棋的!”握紧拳,光再一次下定决心,佐为,相信我,我会完成你的梦想!亮……我们一起努力吧!希望到那时,我们能下出比那一局更精彩的棋局!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雨而落,落在伞的尖端,伞面;落在树叶,树干;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冬的使者,用纯洁的结晶,将大地点缀,给予了少年们不断前进,不断尝试的生活方式。
光推开自家的门,轻松说着“我回来了”,光妈微笑探身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伞撑到洗手间里。她不用问也知道儿子去和朋友下棋了,比起以前他调皮捣蛋的日子来说,现在的光,要懂事得多,也少操心了。呼……只是,属于他的世界,自己插不进去,深感落寞呢。
电话响了,光转身抓起电话:“喂。”
“和谷啊……后天?唔,好啊!!好久没有玩了,偶尔轻松一下也不错嘛!”
“我可是高手,到时候你可不要讨饶哦!”
“好,就这么说定了!”
电视台的晚间天气播报,最近一周内,将有大雪降临整个东京。
5
天气骤然变冷了。棋士们也比平日里多穿了件毛衣,活动大厅里的暖气也开上了,离新年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但是雪下了之后,似乎就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亮多穿了件厚毛衣,顺手将外套搁在沙发上,端然面对着已经开始签到排队的围棋业余爱好者们。上午的工作是下指导棋,而下午就是棋局讲解,明天还有一天的对局。
摄影机从角落推到场中间,镜头对准了亮的棋桌。亮正面带微笑下四面的指导对局,偶尔会看一下时间。
下午的棋局讲解,是绪方与初段女棋士的演示棋局。亮在被迫签了十几个人的名之后,终于站到了大的棋盘前。绪方看着他笑了笑,开始了对局,而亮轻轻喘了口气,拿起话筒进行讲解。在他因为工作而无暇分身旁顾的时候,台下的三双眼睛都注视着他,面露不满的神情。
“塔矢看起来好像很疲累的样子。”越智扶了扶眼镜。其实讲解棋局的这种事情,根本不一定非要亮来做。上午下了四面对局下午又讲解棋局,未免太辛苦了吧。真不知道棋院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安排的。
“谁叫他是名人呢?”和谷喝着热茶,道,“我听说这次的活动,主办方指名要他来,看到那台摄影机了吗?现场讲解要在电视台播放哩。”
伊角有些羡慕地看着台上的亮,那份镇定从容的神情,精当切入的讲解,正表现了亮的实力——想必参加这样的活动,会觉得很枯燥吧。
“也就是说,之所以他的行程排得很满,是电视台的要求罗?”越智的声音有些变调了,妒嫉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太容易受到注目,也会觉得特别的累吧!看着亮那认真的表情,越智忍不住扭头不愿意去看——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样的活动,恐怕是亮最为头疼的。看着他隐藏在温和表情下的疲惫,自己心里却有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和矛盾。
“我到是听说,他拒绝了电视台为他作的个人专访和专辑录制,但是……棋院为了扩大影响,所以答应了电视台对这次活动的报道中,专门对塔矢进行拍摄,你看看,镜头又转过去了。”
“这样压力会很大呢,”伊角担心道,“下个月他就要面对本因坊三轮预选决赛啊。”
“那就要看看他有多厉害了。”和谷放下杯子,转身道,“总之就是,如果他抵不住压力而失败,也只是棋士所要面对的职业生涯最普通的挫折。只不过落在他身上的影响比落在我们身上大得多而已。”
亮在讲解空隙里看见了和谷三人谈论的身影。从他们看向自己的神情,可以猜到一定是在议论自己。向左边望去,摄影机的镜头似乎一直在不断地对准自己,听活动部的人说,这次的活动电视台要进行报道,想必是电视台在摄影吧。
不喜欢这种气氛,也不喜欢面对这样形式上的应筹,但是,棋院的要求,不好推却啊。前两天棋院有打电话来家里,请自己去给赞助商的亲戚教授围棋,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便拒绝了。因此这次活动的事情再推不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看来还是不习惯。
绪方理理衣领站了起来,从夺得本因坊头衔以来,他就很少到围棋会所,也更少与亮对局了。不管如何,只有在公开赛上相遇,才更容易进步,也更能感受对手的实力。今天这场活动,除了赞助商的意图外,主要是电视台想对亮进行报道而增加了拍摄的工作,想必亮已经事先知道,不然也不会如此辛苦了。
“小亮,工作完成了吗?”绪方走到亮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亮整理着表单的动作,伸手拍拍他的肩。
“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明天还有一天。”亮叹了口气,抬起头,恢复他明朗的神情,“绪方先生,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嗯,比你轻松。”绪方笑笑,“你今年备受大家期待呢。”
“我一定会打进循环赛。”亮注视着绪方,神情认真,“很期待再跟绪方先生交手。”
“呵,你比两年前进步了多少呢?我也很期待。”绪方点燃一根烟,看向窗外,那漫天飞落的雪花,一点点地铺洒在地面上。“小亮,你最近常常跟进藤光下棋吧。”
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绪方。他叼着烟的感觉比以前更加沉稳,神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些怀念的味道。为什么他会问起光?
“嗯。”亮轻轻地应了一声,没了下文。每次和绪方一起,涉及到光的事情,两人间的气氛就很微妙,自己不愿意告诉他,而他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现在打进三轮预选了吧,真令人期待呢。”绪方吐出一口烟圈,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不论是光还是亮,他们如果都进入循环赛,势必有一场龙争虎斗,而胜者,将是自己的挑战者,光用想的,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以自己对光的判断,目前他还胜不了亮,但是……棋局变幻,究竟会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亮沉默着。他有时真不知道绪方在想什么。从光院生时代起,就一直利用光来撺掇自己,而且和自己一起,追逐着光心里的sai,有时候让人觉得很迷惑,究竟他是在意光还是在意sai呢?侧目看向绪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所带起的笑容,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一直很希望能够让父亲和绪方视自己为对手……如果夺得挑战权,就能够与他面对面再次交锋,两年的锻炼,自己究竟成长了多少,这一战便是实证。
紧紧地握住拳,亮暗暗地下定决心——我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亮,到外面去。”绪方迈步便走,亮只有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绪方先生,外面在下雪!”
“就是下雪才好!”绪方推开玻璃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令他打了个寒噤,随着亮的跟出,两人一起站在大雪之中,任由雪花落在头和肩上。
“绪方先生,你的西装……”亮的话音还未落,绪方已经抓起一把雪,突然地向亮砸了过来。亮猝不及防,正中胸口,沾了一片白。
“哈哈……”绪方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亮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反应迟钝……哈哈……”
亮的拳猛地握紧了,脸色一板,一转身,随手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毫不客气地丢了过去。绪方边闪边抓起雪还击,两人就在活动场外无人的小花园里展开了一场有声有色的雪战。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当冬天来临,大雪纷飞的日子,绪方和芦原就会趁着研究会的空隙,逮着自己来到庭园中,三人一起打雪仗。每到那个时候,父亲就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三人嬉闹的情景——除了下棋之外,父亲似乎从没有带自己去玩过。
亮一边低头躲着绪方的雪球攻击,一面在地面抓起雪来。虽然自己喜欢下棋,但是也同样喜欢玩,只是没有伙伴,无法尽兴罢了。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想必白雪覆盖的机会也很多,在对局的间隙里和朋友一起玩玩雪,想必非常快乐吧……
绪方突然地一怔,看向亮的背后,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回头,几乎就在同时,光的声音与绪方的声音直闯耳鼓:“小心!”
“篷!”亮差点仰天栽倒。面门中弹的感觉糟糕透了,冰冰凉不说,还痛得要命——谁砸的?
光匆匆地跑近,急急地问道:“塔矢,你没事吧?”
光……对了,刚刚和绪方先生同时提醒的是你的声音——今天你没有工作,怎么会跑来呢?亮抬起头,光急忙地伸手帮他把脸上的雪和冰掸掉,四目相对之间,光那担忧的神情落入亮的眼里,而那下意识放轻了的动作,充满了温柔,两人同时呆住了。
光觉得呼吸紧张起来,手碰触着亮的面颊无法离开。从来没有这么近地注视过亮,也没有这么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一抹难掩的喜悦。亮脸上因雪化而沾上的水滴,勾起了莫名的心痛,一时间竟然涌上了想抱住对方的念头。天啊——光急急地撤手转身,觉得面颊隐隐发烧,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
亮的紧张比他更甚。在意识到那是光的本能反应后,克制不住的感动几乎令自己失控,只想锁住那份难得的关切的目光,那轻掸脸庞的温柔,只想紧紧地将他抓住……不行!亮深吸口气,强行压抑心里的渴望,微笑道:“进藤,你怎会在这里?”
“前天和谷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如果下大雪的话,我们就一起打雪仗。他说活动结束后一定会很无聊,想活动一下。我们刚刚,是在那边打的……”光一抬手,指向花园旁边的空地,“他们三人对付我一个,所以我跑到这里来了。”突然之间忍俊不禁的笑意扑面而来,光哈哈一笑转头,“哈哈,那个雪球是和谷打的,你替我受过。我们找他报仇去!”拍拍亮的肩,光转身就跑,亮怔了一下后回过头,却不见绪方的人影了。奇怪……他明明刚刚还在跟自己玩的……透过玻璃门,亮看见绪方含笑的神情,那带着了悟与调侃的神情,令亮的脸猛地红了起来。转过身,亮追向光,不管绪方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总之,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芦原伸着懒腰走向站在玻璃门边的绪方,笑道:“你刚才玩雪去了?西装都湿了,明天怎么办?”
绪方掏出打火机,再度点燃烟卷,深吸一口。
“我刚才和小亮玩了一会雪。”绪方低沉着声音道,“这使我想起他小时候和我们一起打雪仗的情景。塔矢老师,似乎很少陪小亮玩耍,而小亮似乎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
“是啊。”芦原笑了笑之后又叹了口气道,“我听小亮说了,塔矢老师下个月要去欧洲,到时候我又得经常去看看,顺便叫上市河小姐,留小亮一个人在家里,塔矢老师也真是放心。”
“现在我也放心了。”绪方呵呵一笑,“芦原,今天晚上你帮我把衣服烤干,我明天要穿。这西装可是毛料的,不能烤皱了。”
芦原大叫一声跟在绪方后面,这样的事情,凭什么要他来做呢?绪方皱着眉头不理会芦原的抗议,眼睛微微一转,从窗户望出去,那些少年们追逐的身影,光和亮交错的动作,映衬着亮脸上快乐的笑容——那是很难得看到的情景呢。
嘴角轻轻勾起,这一抹轻松而欣慰的笑容,简单得如雪般纯粹。
(未完待续)